夜深了。
寒风瑟瑟,吹动着窗外的竹林,顾清欢坐在屏风前,盯着面前的火堆,眼神直直的,看着火堆在出神。
门口,有人轻轻敲门。
顾清欢以为是芸角看她还没睡,过来问她,便淡淡道:“我待会儿就睡了。晚上冷,芸角你先回去吧。”
“是我。”
门口,一个略微有些苍老和沙哑的声音开口了,顾清欢先是一怔,随即跻了鞋子急急忙忙就朝着门口跑了过去。
打开门,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顾清欢拉着顾侍郎进了屋子,就问道:“都这个时辰了,爹爹怎么来我这儿了?”
午后,顾侍郎就进宫禀告消息了,在景泰帝那里留了许久,宫门都快落锁了,这才出了宫,现在天都完全黑了。
爹爹是刚回家,就到这里来看自己了?
顾清欢拉着爹爹进了屋,两个人坐到了火盆边上的太师椅上,顾清欢心绪很乱,忙问道:“爹爹你是不是受伤了?”
“伤势还厉害么?疼不疼?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会这样?还有魏王殿下他,他真的出事情了么?”
问题一下子太多了,顾清欢问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知道的那些事情,她哪些问了,哪些又给忘记了。
她只看见,在烛火的照射之下,父亲的脸庞看着是那样的柔和。
“不疼,好多了。我回来,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来见你,也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很难过。”
顾侍郎语气平和,说完以后,就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了顾清欢,道:“看看吧。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了。”
荷包?
顾清欢看着熟悉的荷包,忽然一愣。
这是她给朱彦辰的荷包!
里面装了她从林奕那儿弄来的一些药物,让朱彦辰带在身边,希望他能用得上。
爹爹为什么会有这个荷包?
是他回到山崖边上,想要搜寻朱彦辰遗物的时候发现的?
顾清欢伸手去拿荷包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手都有点颤抖了,她实在是没有这个胆量和力气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不过,顾清欢还是鼓起了勇气。
令她意外的是,荷包拿在手上的手感,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不太沉,反而是轻轻的,里面没什么东西。
?
顾清欢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爹爹,想要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但顾侍郎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这么柔和地看着顾清欢,似乎是想要她先看看荷包里的东西似的。
顾清欢只好先按捺住了,慢慢打开了荷包。
荷包里,只有一张字条,和一只镯子,那镯子成色极好,水头很足,不过顾清欢只是略看了几眼,就将镯子放到了一边,打开了字条。
“我很好,勿念。镯子是我偶然发现,想着应该很适合你,就让顾侍郎带回给你了。我,会回来的,别担心。”
这是朱彦辰的字迹!
顾清欢的浑身上下的血都要沸腾了,这个字条是什么意思?
“爹!”顾清欢猛地看向顾侍郎,想要详细询问。
顾侍郎却是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瞥了一眼窗外,道:“这阵子,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魏王殿下的事,他也不想的。但……总之,清欢,你不要太难过了,知道吗?”
顾侍郎言语里遮遮掩掩,但提到朱彦辰,说朱彦辰也不想,所以说他现在的“死”其实是在他计划之外的?
顾清欢一下子想到了很多。
朱彦辰和顾侍郎,甚至景元帝那边,应该还有更多的计划,如今自己刚刚搬出宫外,到了郡主府里。
府中的人,并不是人人都能信赖的,爹爹在自己的面前三缄其口,应该也是这方面的原因,他怕隔墙有耳。
顾清欢明白了顾侍郎的意思,就道:“爹,你放心,我明白。时辰不早了,你也快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娘亲也很担心你。”
“好。”
顾侍郎颔首答应,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顾清欢一个人。
她又就着烛火,再次仔细看了看荷包里面的那张字条,字条看上去还很新,应该是最近写下来的。
字迹也十分工整清晰,可见写信之人当时应该状况还好,信中并没有提太多别的事情,只说了这只玉镯,是他送给她的。
顾清欢心中不免五味杂陈,还是把玉镯戴在了手上,又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字条,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印刻在了自己的心里以后,才烧掉了字条。
不能给人留下任何的线索。
她知道的。
如果是朱彦辰宁可告诉全天下的人他死了,都要去做的事情,那一定是一件大事,不能让人知道。
顾清欢站了起来,看了看火盆里逐渐小了下去的炭火,自己动手添了炭进去,便上了床榻,准备睡觉休息了。
很晚了,她现在感觉自己的心情似乎终于放松了不少,应该能稍微睡得安稳踏实一些了吧?
快到十一月了。
朱彦辰的死,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因此装着他衣物的棺椁回京的那一日,京城的百姓们都出来了。
他们守在棺椁的必经之路上,想要看看这位年轻的魏王殿下。
“魏王殿下为了保护百姓,不惜上山与流寇搏斗,却出了意外,英年早逝。魏王殿下的气节,我们一定会铭记于心的!”
“魏王殿下年纪轻轻,心里记挂的都是百姓。真是可惜了,这样好的一个人,却这么早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