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智堪穿过高大的牌楼、五彩缤纷的中式店铺,进入关帝庙。
关羽的塑像巍然耸立在庙堂,他右手杵着青龙偃月刀,左手捋着美髯须,再配上枣红脸、豹子眼,一副威武不屈、大义凛然的样子,让人肃然起敬。
阎翰林、苏友文和李寿星在关羽塑像下,毕恭毕敬地撮香膜拜。
蔡智堪来到他们身旁,双手合十,虔虔有礼,念念有词:“仁勇威显护国保民精诚绥靖翊赞明德忠于神武关圣大帝”
礼拜结束,阎翰林带他们来到一个僻静处说:“最近东京举行昭和天皇登基大典,警察、宪兵和特高课四处搜查激进分子。为安全起见,我们才把接头地点转移到了横滨。”
蔡智堪说:“日本关东军制造了皇姑屯事件,企图挑起东北混乱,遏制中国南北统一,促使满蒙独立。但是,张学良稳定了东北,且与蒋介石磋商‘东北易帜’事宜。田中首相的企图破灭了,而且出兵济南又深陷泥潭,因而日本民政党借此抨击田中内阁,裕仁天皇也在追问满洲事件,使田中首相陷入孤立。田中义一为了在下届选举中连任,极力炮制《对华政策纲领》,把希望寄托在‘满蒙生命线’上,这就是‘田中奏折’出笼的原因。”
苏友文说:“从甲午战争以来,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野心越来越膨胀了!”
“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把‘田中奏折’的全部内容弄到手,公之于众,让全世界人民看清日本帝国主义的狼子野心!”阎翰林坚定地说。
蔡智堪说:“我已经跟床次竹二郎约好了,让他邀请内务大臣牧野伸显在一起吃饭。”
李寿星提醒道:“田中首相为了在选举中获胜,拉拢军人、预备役和各政党,打击日本共产党和左翼社团,效法墨索里尼的法西斯‘冲锋队’,在府县均建立了‘特高课’,我们应该倍加小心才是。”
床次府邸忙忙碌碌。
蔡智堪在上菜,床次夫人在摆餐具,床次竹二郎在擦拭酒具。
没过多久,牧野伸显携夫人进来,看到桌上摆的中国菜,惊喜地问(日语):“呵呵,床次君也学会做孔府家宴了?”
床次竹二郎说(日语):“哪里-哪里,都是中国厨师做的。”
蔡智堪赶忙补充道(日语):“听说牧野伯爵及夫人要来,我专门把梅兰芳的御用厨师请来了,特意做了一桌地道的北京菜。”
牧野伸显一愣问:“你是”
床次竹二郎连忙介绍说:“噢,他是中国商人,同盟会的驻日商务领事,孙文的代表-蔡智堪。”
牧野伸显突然冒出一句中文:“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
蔡智堪恭维道:“噢,牧野伯爵吟诵的是《诗经》里的《行露》?”
牧野伸显用磕巴的中文说:“这是顾维钧在巴黎和会上引用《诗经》里的一首诗。我在巴黎和会上与中国代表顾维钧辩论,他为血气所驱使,为功名所激发,作为战胜国,居然拒绝在‘巴黎和约’上签字。自此,我深信此种感情早已浸润于中国一般国民的心中,酝酿已数年之久矣!”
对牧野伸显来说,巴黎和会是他一生中最高光的时期。他回国后,还受到大正天皇的分封嘉爵,由男爵升为子爵,并授予他勳一等旭日桐华大绶章。所以,巴黎和会一直让他记忆犹新,津津乐道。
第一次世界大战,协约国战胜同盟国。中国和日本都是协约国的成员国,因此,中、日两国顺理成章成为战胜国。但是,日本居功自傲,苦心孤诣争取继承战败国德国在中国山东的殖民地。
为此,日本首席代表牧野伸显与中国代表顾维钧,就山东归属问题上,在巴黎和会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顾维钧口若悬河,舌战群臣:“西方出了圣人,他叫耶稣,基督教相信耶稣被钉死在耶路撒冷,使耶路撒冷成为世界闻名的古城。而在东方也出了一个圣人,他叫孔子,连日本人也奉他为东方的圣人。牧野先生你说对吗?”
牧野伸显用中文回答:“是的。”
顾维钧申辩道:“既然牧野先生也承认孔子是东方的圣人,那么东方的孔子就如同西方的耶稣,孔子的出生地山东也就如耶路撒冷是东方的圣地。因此,中国不能失去山东,正如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一样!山东永远是中国的,它就像母亲的孩子,永远不会送给任何人!”
顾维钧语惊四座,而牧野伸显则虚汗淋漓。
“酒和菜都准备好了,请各位贵客入坐。”床次夫人行真礼道。
“谢谢床次夫妇的热情款待。”牧野从回忆中醒来,给床次夫人行草礼。
三个男人围几而座,而两位夫人则进厨房烹制日本料理。
刚一落座,牧野伸显就问:“蔡先生,你不会像顾维钧一样,为血气所驱使,为功名所激发,来东京探寻所谓的‘田中奏折’吧?”
床次给牧野斟酒,蔡智堪给床次倒酒。
蔡智堪举起酒杯说:“为了中国,也为了日本,更为了中日友好,我会努力去做。”
牧野伸显抿了一口酒问:“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