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种树人,早上去看了,在晚上又去摸摸,已经离开了,又回头去看看。更严重的,甚至掐破树皮来观察它还有没有活着,或者摇晃树根,来看它是否扎根结实了,这样树木的天性就一天天远去了。
如此以来,虽然说是喜爱它,实际上却是害了它。虽说是担心它,实际上是仇视它。
对于门人弟子,或许也应该这样。
只要没有误入邪道,顺其天性会更好些吧。
“受教了。”
郭橐驼这番模糊的回答,楚长老知道其中的意思—有保全之意。作为戒律堂长老,楚隗对规矩看得很重,但郭橐驼是前辈,是以此时他虽然知晓郭橐驼隐瞒,却也没法多说什么。
“只不过”楚长老欲言又止。
郭橐驼面有笑意,似乎什么时候都是那样淡定:“但说无妨。”
楚隗看着身后的新弟子们,语重心长道:“按先师遗训,顺其天性自是应有之义。然,年轻人往往心高气傲,无所顾忌,师门不严加管教,难免误入歧途。李师古此子,有才略,更该严于律己。”
之前他认为李师古是因为偷懒睡觉所以误了点卯时辰,但此时见郭橐驼有保全之意,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郭橐驼性情古怪,能让他出面说话转圜,那李师古大概就真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吧。
否则,郭橐驼焉得出面承情,还把李师古带回住所煮茶论道。
再加上此子是子差看中的关门弟子,以子差之苛刻,当不会收庸人为衣钵。
所以种种原因之下,楚长老最终放弃了追责。
他这番要对弟子严加管教的话,也得到了郭橐驼的认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李师古。
而且,作为戒律堂长老,楚隗讲规矩是职责所在。
如果戒律堂的八个长老都对规矩无所谓,儒门又谈何克己复礼?
“那某就先告辞了。”
郭橐驼也没再多说什么:“去吧。”
“唯。”楚长老拱手之后即率诸弟子返回。
见状,眼红李师古顺风顺水先前出言挑拨离间唆使楚隗率众上山捉拿李师古的宁无长急了。
“长老,长老!”
“就这么放过李师古了?他可是在山上偷懒,今天一斤柴都没交,而且点卯不至”
宁无长虽然是出自吴越的落魄贵族,但到底还是贵族,比李师古这种庶民闾左还是要高贵得多。
现在这个结果让他难以接受。
李师古这厮,一介卑贱刁民被贤者看中就罢了,如今连郭橐驼这种名不见经传但隐隐又极有来头神秘非常的郭橐驼都帮他说话,凭什么?
凭他打嘴炮厉害?
凭他大中午炼炁的脑瘫行为?
凭他不要脸,硬傍东郡刘子劈的大腿?
楚隗治理小圣贤庄戒律十五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只是一看宁无长的表情,就洞察了宁无长的小心思,于是问道:“你是不是不服气?”
当众被点破,宁无长颇为尴尬,面红耳赤:“我、我”
嫉妒,人之常情,又是个人多的场合,因此楚隗没有就此长篇大论,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有些人生来强运,你们羡慕不来,走吧。”
听到这话,宁无长再是不甘心也无可奈何了。
当下,随其他同门一起拱手,表示记住了这教导之语:“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