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小孩在浴室洗香香的时候,我去楼下交易外送饭盒,回来时是兔子替我开的门。
小七顶着湿毛巾,一张臭脸。
“又掉漆啦?”我揉揉那头白色刘海,认真说来,比起黑发,我比较喜欢天然的白兔毛。“叫今夕再帮你染哎呀?”
晚餐时,小七一直很沉重,他一点也不想造成阿夕额外的负担,但校方看到他顶着白毛去上学,一定会记他警告,然后苏老师就得拄着拐杖去帮他求情。
真糟糕,又给他最喜欢的苏老师添麻烦了,可怜的小七闷在被子里偷偷哭。
“我才不会哭,你不要自己在那边黑白想、黑白讲!”小七一边舀起炒饭一边瞄向阿夕的房间,看到饭桌少一个人就让这孩子很不安心。
可是刚才去探望大儿子,阿夕只是杀气腾腾地丢了一句“不要吵我”就继续睡觉,起床气比平常严重十倍,主要针对他母亲。
“明天我会出门去观风势,你就在家里别给大哥添麻烦,想出去散心一定要等我回来才行。”小七像个大人般对我慎重交代。
我绝对会好好照顾阿夕,他是我宝贝儿子嘛,至于会不会添麻烦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我看着小七的脑袋,这年头年轻人虽然求变求新,但一头白发走在路上总不免引起人家的注意。
“我会戴帽子出去。”兔子说,但实在治标不治本。
“妈妈带你去外面染吧,顺便和你去吹风。”一举数得,真不愧是人称“花瓶智多星”的林之萍大人。
“虽然他的病症没人可以插手,你也只会破坏他的安宁──”小七顿了下。“可是丢下他一个人,今夕哥会生气。”
我的小宝贝好聪明,马上就道出计划中会遭阿夕怨恨的盲点。
我考虑了一整晚,连在睡梦中也摸着小白兔的长耳朵,拼命想该怎么办,如果生病的是我,阿夕就能帮小七弄头发,要是能把病全移来我身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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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阿夕依然不改劳碌命的本性,拖着病体帮一家人弄早点。
他的脸色虽然没有更糟,但也不见好上一些,戴着口罩,不时咳嗽。
而当阿夕看到小七那头白发,立刻转向我,掏出公费,叫我带他弟去理容店。
“小七,抱歉,现在我没办法帮你弄头发,咳咳,对不起。”
小七微仰起头,睁大眼看着由衷感到歉意的魔王大哥,然后又低下头,用只有我们三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说“没关系”。
于是,妈妈我假装潇洒地揽着小七的肩膀出门,爽朗地向阿夕道别,听着他的咳嗽声愈来愈远。
我们往热闹的大街走去,一路上小七都在用他的方法观测气流。
他所谓的气流似乎和我认知的“风”有些不同。
小七说某些东西移动必须藉由气,气流停滞在这座城市里,所以,那东西也还赖在这里不走。
而我呢,牵着小儿子的手,努力做着普通人假日该做的事。
“遛兔子、遛兔子──”都市丛林里,我与小七乘风散步。
“闭嘴!”我家的兔子一如往常地容易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