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想想,这件害我被阿夕禁足二个礼拜的悲剧要从哪里说起?
记得是某个暖和的午后,我跟小七去街上挑文具。小七的美术作业要交一幅建筑物的画作,他却连水彩和粉蜡笔都分不清,比熊宝贝不如,妈妈我也只能义不容辞带他去逛街。
“小七,你看,是尖耳狗耶!”文具卖场有很多可爱的小吊饰,让我当下忘了出门的目的。
“大姐,钱包在我手上,没有闲钱给你花。”小七郑重拍了拍阿夕托付给他的家当,我瘪嘴也没用。“而且那是狐,你有没有常识啊?”
“哇,小七,是尖耳狐狸狗耶,我好想要喔!”
“你一个老女人不要大庭广众抱着我摇!”没办法,他身高好适合。“惦惦啦,老子用零用钱买给你!”
“冤大头七、冤大头七!”我乐得欢呼,这孩子嫩得比阿夕好拗多了。
回程我负责拿装着画具的纸袋,小七忙着给我的狐狸狗上色,在它的额头加上红点,于是它就和其他同类区分开来,全世界只有这么一只。
“爷爷跟我说过黄大仙的故事,害我小时候都跑去找村尾大黄聊天。”大黄可是村里地主的爱犬,伙食比我家还好。
“你到现在也还是把狗跟狐狸混在一块!”小七用力把狐狸狗塞到我手里,换走有点重的纸袋。“你不用想了,这里只有果子狸,吃个不停还爱放屁。”
我露出失望的神情,望着手中寂寞的狐狸,努力扮演楚楚可怜的中年妇女。
小七睨了妈妈我很久,有点凶恶地开口,说故事给我听。
“我师父在中原遇过几次,有的就是爱住人类房子,还会耍小伎俩换得供拜,反客为主,狡猾得很。师父说哪户人家只要有狐,他大老远就能闻到那股毛骚味,养牛养鸡都好,怎么会有憨呆想养狐狸精?”
有啊,我小时候想养得要命,会说话、会把叶子变金子的小动物可不多见。
“总是有好狐狸吧?”
小七白了我一眼:“你听过道士说妖怪好话吗?”
他说的没错,可是我心伤悲。
“大姐,妖就是妖,和人一样杂七杂八,里面有白的当然也会有黑抹抹的那种,你不要想太多,遇到了也千万别靠它们太近。”
小七敛起目光,他话中的话都被他稀释成平淡的劝说。
“那时候中原大乱,师父跟着逃难的民兵经过一处大宅院,里面都成了废墟,却还是有股狐骚味。他以为有笨妖怪不知道战乱将至,他老人家就进门找,找到了阁楼上的笨狐狸,剩一副皮包骨”
白道人说:“骚毛球,狼来了,还不快滚!”
笨狐狸充耳不闻,依然蜷在灰扑扑的阁楼里。
“他们会回来的。”狐狸说。
“我师父是可怜它修行百年就快成了狐狸干,好说歹说都没用。后来吊起它尾巴,才发现它踞在一堆小孩乳牙上;那家人小孩掉牙都会扔到阁楼,请求狐仙保佑。大姐,狐狸脑很小的,它以为守着那些牙齿就是守着那些不知道流亡到哪里去的孩子,总有一天,会回到它身边。”
小七的故事和爷爷的床边故事不一样,少了童话中必要的美好结局,狐狸大仙抱着牙齿堆,孤伶伶咽下最后一口气。
究竟是狐媚人,还是人魅狐?道者看了千百年,没一个答案。
“小七,可是我还是想要毛茸茸的狐狸狗。”
“执迷不悟!”
我想,冥冥之中,这就是整件事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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