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阿夕巴掌效力不错,我一夜好眠,又或许是半夜有人到我床边看守,男鬼不敢造次。
之间,我要醒不醒地去牵那个人影的手,和习惯的手感不一样,比阿夕的掌心粗糙,但温暖许多。
“小七,怎么啦?要妈妈陪你尿尿吗?”
阿夕曾有这么一段时间,他不记得了,我却怀念不已。我喜欢孩子跟我撒娇,就像我爱对他们耍赖一样。
“尿你娘的,你继续睡啦!”
我合着眼笑,身体累到快死掉了,可是好想跟我的宝贝多说点话。
“你在干嘛?有什么非要到在我身边才能完成?”好好奇,眼皮呀,争气点,我觉得这个时候问,小七什么都会告诉我。
“不要开灯!我在画符,不能见光。”原来他埋头苦干的事情是这个。“我有一半的命不在自己手上,所以效力也只有一半,你斟酌点用。”
我撑开睡眼看着他,黑暗中,他的双眼隐隐流露出玉石的光泽,像星子,很漂亮。
“小七,嗯嗯嗯。”
给妈妈抱一个。
“听不懂啦,我是看你精神不太好,你不要误会。”他的手掌从我手心慢慢移到我额头上,有种热呼呼的感觉从脑袋瓜往下渗入胸口。“我以后要到天上,把这个放在你身子里,阴间鬼差就不敢随便收你下去。”
“呵,我至少会活到一百岁,你这小傻瓜杞人忧天。”我握住小七的手腕,蹭蹭他的手指,希望多少缓解他的不安情绪。
“大姐,你好像狗喔。”他嫌弃归嫌弃,但也没缩回手。
“太好了,这样我们家就够开动物园,全都给阿夕养。”我理想中的蓝图。
七仙淡淡地笑了声,让人很想多听几次。
“我上辈子是师父养大的,学的是白派的中立之道,大喜不乐,大悲不哭,人世间没有什么事无法看开,所以这个门派上下都乱七八糟,香油钱没几个。”
他怀念说着,在他惨淡童年之前,还有许多不属于这辈子的美好记忆。
“师父他老人家总是不假辞色,但对我特别关爱,常常说他门下能得道成仙的只有老七一个,不过我那些师兄也不怎么稀罕,他们各有自己的长才,都是那时代数一数二的道者。”
我这把年纪,不知道有多久没听过床边故事,小七在旁边轻声地讲,他妈妈我笑咪咪听着。
“大家都很宠你吧?”我摸摸他的头,他点了两下承认。
“可惜我六个师兄不幸早逝,师父临终之际只有我在他身边,他就像你这样握着我的手,没有半点怨叹,因为还有我在。”七仙的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我能了解看着一个个亲人死去的心情。“师父总是为我着想、怕我迷失走上岔路,我虽然没有爸爸,不过我想,这应该就是父亲吧?”
是啊,绝对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我以为死后会再见到他们,没想到天要留我,过了这世历练,我就会失去人的身分。”
“小七呀,你很迷惘是吧?这个找妈妈商量不就得了!”
“你不会觉得很麻烦吗?养个不伦不类的鬼东西虽然这家子全都不伦不类!”
哎呀,要是被阿夕听到,他可会找机会捅你刀啊!兄弟相残自古以来即是人伦少不了的悲剧。
“那你这一生当我小孩,好不好?”我要求不多,只要两只手捧斗就好。
我的真心话不知道踩到小七心里哪根线,他挣开我的五指,想要缩回自己壳里。可是他这种人长不出刺防卫,很容易扳开,我只是一直摸摸他的头,一直摸来摸去,他就掉下泪来。
“大姐,那为什么我妈妈讨厌我说这种怪力乱神的话?她为什么没办法爱我?为什么她不要我?我都活了两辈子了,为什么还看不开这一点!”
我把七仙的手挪到我肚子上,给他拍看看中年女人的松弛小腹。
“你就当作我生的,什么心事都要跟我分享,我会拼了命疼你,宁愿被资本社会压榨也绝不会卖掉我的宝贝。小七,小心肝,笑一个给妈妈看好吗?”
我也不清楚母亲的定义,像我阿母只要看到她女儿一天没惹是生非,她就很高兴了。那我也只要小儿子活得快乐,看他平安长大,我就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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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想说老王怎么没夺命连环叩,原来周末不知不觉已经来了,请让我好好赞颂发明周休二日的政府官员。
熊宝贝从我被子里钻出一双绒布耳朵,被我抓过来用力啵了两记。门口传来咳嗽声,阿夕已经戴着媳妇头巾,要把我的狗窝好好整顿一下。
“妈,终究还是被你钓上手了。”阿夕叹息声中带有社会道德沦丧的意味。
“哎哟,儿子你在说什么呀?好像你妈咪水性杨花似地”我想爬起来却爬不起,熊宝贝应该没这么重才对。
棉被掀开一角,才发现被窝里还有一个男孩子,环在我右侧,睡得很熟。仔细瞧他的睡脸,我儿子真可爱。
“阿夕,一起来吧!”我拍拍左边的空位,目前可是三缺一的状态。
“妈,不要太贪心。”阿夕若有所思,晃了下手中的吸尘器。“你觉得情况如何?”
“嗯,很舒服!”通体舒畅,像是大完便一样。
“小七比镇鬼令还有用啊怎么骗他每天送上门给你性骚扰?值得从长计议。”阿夕发出恶魔的呢喃。
七仙过了半小时才醒来,红着脸吃中饭,整个下午都不跟我说话,那我也没法子提醒他:他妈妈不会卖他,可是他大哥会。
之后过了几个平静的日子,除了阿夕无所不用其极,下药、偷袭、灌烧酒鸡汤来放倒小七搬到我床上给妈妈当人型暖炉之外,我们林家和乐融融,外面寒流再强,也不影响我们热烘烘的心。
我还去跟总经理老大拗来春节热门度假饭店之家庭豪华套房,虽然说差点被抓去相亲,但我的牺牲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