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散发出一种无声的绝望。
他是不想挣扎吗?
不。
是有什么肉眼不可见的东西,在紧紧束缚着他,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安静而绝望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死亡在某些时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解脱。
说起来可能很慢,但实际上从艾瑞克被发现躺到了黑床上到他彻底失去气息,只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
那些黑色线状虫子带走了他的血液,也带走了他的生机。
艾瑞克死了。
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的尸体很可怖,从一个瘦子直接成了一具干尸。说是干尸或许不太准确,因为他现在几乎就完全是只剩下了骨头架子,外面包裹着一层人皮。
人皮上处处是黑色的皲裂,那是虫子从他身体里钻出来留下的破洞。对于虫子来说,这张皮囊不过是它们暂时寄生的温床,自然不需要有多爱护,利用完了,只留下一片狼藉。
听到季述之的描述,简迟深有点用力地抿了抿唇,心里那份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又出来了。
他看不见,但是这个画面……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青年再次扯扯季述之的袖子,示意他走近点去看看。
可能是因为看不见的原因,简迟深的话更少了,现在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站在那儿活脱脱的一个哑巴美人。
王婧雅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小动作,眼神里是没有遮掩好的迟疑和茫然。
这种情况下带着简迟深上去看有没有线索就纯属于狼人自爆了,在场的都是人精,他们只是没注意简迟深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发现不了他有问题。毕竟他在这个副本里从一开始的定位就是季述之的“附庸”,人们对弱小的人向来都不会分太多眼神。
也不是不能让人知道他瞎了,但下意识的,简迟深还是觉得能多瞒一会儿是一会儿。
于是这会儿上去看艾瑞克的就只有季述之一个人。
王建国看了一眼季述之,也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面色平静地打量着艾瑞克……身下的黑色大床。
多年在副本里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次的命悬一线和死里逃生,除了不符合走近科学的各种武器和技能之外,他们的身体也在被游戏所改造着。
这种改造目前还不能说是好是坏,在游戏里这种改造可以大大增加玩家的存活率,但在游戏外,玩家和真实世界的人类因此而完全脱节。
像简迟深这种脱离副本后还会回到现实世界修整的人已经是极少极少的了,大部分玩家在往返几次极地和现实之后,就会选择待在极地,告别自己在那边的普通人生活。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在现实世界里对那些普通人,甚至是对自己的亲人、朋友……有抑制不住的警惕和杀意。
不知道多少玩家不是死在副本的怪物手中,而是因为误杀了自己的爱人家人朋友而因为内心的折磨自杀身亡,反正不在少数。
这些简迟深都不知道。
本质上来说,他不仅没有社交圈来了解信息,他还是个货真价实的新手玩家。
游戏的水比他想象中要深得多,他所能看见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之所以这么无知还没死,或许就像安盈和狐狸小姐的那些言外之意一样——他是特殊的。
但很可惜,他现在对这些还一无所知。
因为体质的改造增强,玩家往往会对一些危险和线索有一种微妙的感应,时有时无。但有的时候一般都是很关键的时候,而且大部分时候都很灵验,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第六感。
现在这种微妙的感觉,出现在了这张奇怪的黑色大床上。
王建国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手下意识地做出拿武器的动作。
他感觉……很危险。
季述之反应小得多。
他慢条斯理地拿出简迟深的一次性手套戴上,把艾瑞克干瘪的尸体往床边挪了挪,然后轻轻掀起黑色丝绒的厚重床单。
一座小型的祭祀石台赫然显露在众人面前。
而石台的周围,是堆积得密不透风的森森白骨。
“这是什么!”邓坤月没忍住,惊呼一声,表情失措。
她自己偷偷来的时候只是大体看了几眼,当时房间里的蜡烛没点,黑漆漆一片吓人得很,她根本就不敢多待,更别说发现床单底下是这种东西。
肖雨宁还是绕着耳侧的酒红长发,唇角翘起,眼神漠然:“祭台。”
“祭台?”
风影和裴姝娜对视一眼,肯定了这个说法。
“是祭台,上面的一些花纹我见过。”
“和之前那个中欧的教会副本有些相似,但又不太一样。”
看到季述之和王建国没遭遇什么危险,众人胆子也变得大了些,纷纷靠近那个还沾着血污的祭台。
肖雨宁却没有动作。
“你们有没有觉得,腥味更浓了?”
“什么?”有人没听清,回问了一句。
“不是鱼腥……是人血的味道。”肖雨宁眼睛半阖,漂亮的脸上从疑惑渐渐转为冰冷,“有东西。”
简迟深耳边肖雨宁和蔺银雪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进行某种预言似的低吟。
“它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