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慢条斯理,讲起故事来别有一番风味。
“没有”,戴思恭的笑容好像阳光,自然浸入人的内心,透着丝丝暖意。
“荔枝真好吃”,子薰没再追问。
“不可多食”,戴思恭道,声音温柔而不容质疑。
“我知道,我没敢多吃”,子薰喜欢和戴思恭说话,轻松而自在,无需顾忌太多。
“六宫粉黛无颜色”,子薰轻轻吟出这句诗。
“受宠过度未必是好事,杨贵妃自尽于马嵬坡”,戴思恭语气和缓。
如此煞风景,子薰有些意外,戴思恭说话一向妥帖而有分寸。
子薰不接话茬,只抬头看了看房檐上的青瓦,错落有致,排布严整,看起来赏心悦目。
杨贵妃的故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子薰在心里不以为然地轻哼道。
那唐明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哪一样不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是他不务正业,荒废了政务,到头来让一个弱女子背锅。
子薰显然不想继续这样的话题,可是戴思恭还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那人是上位,推脱不得,“与受宠相比,更重要的平安、健康,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然后呢?”子薰没好气地随口问道,她知道戴思恭要说的绝不仅仅是这些。
“不如把名义上的受宠和风光让给别人”,戴思恭也不知怎样把这些话说得委婉些。
子薰听着荒唐,不禁嗤之以鼻,哪个女人会愿意把丈夫的宠爱分给她人?
“我又不是红颜祸水,我可从没耽误他做正事,我一向艰苦朴素,从未贪图享乐,这荔枝不吃也罢”,子薰不由得气恼。
子薰随后转念一想,一个念头在脑中快速闪过,“他不是要纳妾吧?让你来当说客?”
子薰越想越气,“他想娶,娶就是了,何必这么费事?谁又能拦得住?大不了这后院人多闹心,我走便是”。
子薰越说越伤心,眼泪不住地滚落下来。
看眼前的情形,没办法继续再劝,戴思恭不再出声。
可是子薰在气头上,不想就这么算了,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他想娶谁?孙氏?”
子薰对这个阴魂不散的孙氏厌恶至极,问得咬牙切齿,气势汹汹。
“微臣不知,上位只说找个人保护如夫人,是谁不重要”,戴思恭道。
“你的意思是说谁都行?”子薰逼问。
如果真的是谁都行,那就说明他不喜欢孙氏,对孙氏没想法。
“这是上位的家事”,戴思恭并未被子薰的情绪打乱节奏。
“他有没有说娶谁?”子薰问。
“没有”,戴思恭答。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保护我?”子薰觉得无比讽刺,你贪恋女色,却非要说成找个人保护我,那好吧,就顺着你的意思,今天晚上得好好跟你谈谈。
“纵使是天子,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上位雄才大略,不能让内宅捆住手脚,否则”,戴思恭放慢语速,斟酌着用词,“否则不仅是内宅不宁,将士们也不答应”,戴思恭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上位的决策关系着几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荣辱得失”。
戴思恭的话起了效果,子薰确实被吓住了,她一向只关心自己和凌川,从未想过将士们和自己的家事有什么关系。
“有人对我不满?”子薰问得毫无底气,她向来不在乎这些。
“没有,但是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总好过亡羊补牢”,戴思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