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医院,不论是陪别人看病,还是自己治病,我都讨厌。
我讨厌看着人痛苦的样子,讨厌看着人因为没钱治不起病而难过煎熬的样子,讨厌看着人忍受病痛却无能为力,最后只能遗憾离开的样子。
对我而言,我重要的人都在这里离开。仁慈和绝望并存在这里,只要一念之间人就会坠入无底深渊。这里没有优雅的音乐和激亢的声音,只有哀嚎和抱怨,还有为数不多的珍贵时间流逝。
但唯独这里的情感都是真的,都是想实现病情痊愈,可以回归幸福快乐的日子。
我看着眼前的吊瓶里的液体不停的灌进她的身体,好像这样可以让她好受些。我坐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可现在却在医院陪着她。
她的头部受到剧烈碰撞当场昏迷,好在车子有及时刹车,否则她多半当场就丧命。
鲜血的蔓延让很多人都选择离开,选择看热闹,好在电话拨通的及时,肇事车辆被好心人士看管住,我又再一次上了头条。
从十一点到凌晨三点这期间是最让人担心的,没有具体的情况告知,只有安心等候的资格,那种场景和感觉就像我在等待母亲的康复。
她的父母听到她出事的消息不但没有惊讶,反而在质问她是不是又在骗钱,后来我才知道她已经是这家医院的常客了。不是多大的病,就是为了从父母那里多拿点零花钱。
而现在,我从她的小包里看着她的学生卡,洁白的背景下是她的证件照,像白雪中的太阳一样耀眼,“陆遥雪吗?呼!!”
我稍微松了口气,很快护士便告诉我患者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现在转移到了病房。和医生的交流和谈话让我想起了,上次和她一起经历那次医院的大事,那件事后我们两个的关系就突飞猛进,直到现在深爱着彼此。
她的家人迟迟没有消息,我也想早点离开,但这层的楼被封住了,查房的医生有些困倦,我实在不忍心打扰她们,就坐在椅子上静等待时间流逝。
情况我已经上报给班级老师了,可她的情况需要有人陪在身边,担心她半夜会起反应,所以莫名其妙的我便出现在这里陪着她。
我看着楼层和这间单人的病房,她身上的名牌和气质就推断出她的家境非常好,“我在干什么呢?”
看着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和几个小时前大大咧咧,魅力十足的那个人截然不同,这样可以让她多安静一会了。但我为什么一定要接下这个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出事关我什么事?
是为了填补缺失在母亲身边的陪伴吗?真恶心啊,方文一,现在补偿有什么意义?
我深感在个好房间,一旁有折叠床,我可以小眯一会。原本还想着可以回去学习学习,现在怎么变得一团糟?
我盯着液体的滴流竟有些困意,就随着那份困意沉睡了进去。
我记得儿时,我有过一次很严重的发烧,一度烧到了非常严重的温度,我一直昏迷在病床上,几乎什么方法都试过了,高烧一直不退。
我的眼神以前一片黑暗,伸手触摸却什么也把握不住,这片黑暗深不见底,无边无际。
我没有害怕,也没有畏惧,反而大胆的向前走去,我想看看尽头在哪里?尽头有些什么?
突然一股莫名的窒息感压抑在我的嗓子,就像被溺在水中一样,这种感觉太痛苦了,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就像快要沉入海底。
我害怕极了,身体不停的抖动,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等着我,但我很清楚那一定是个坏结局。
我伸手向前抓去,依旧什么也没有,绝望和孤独缠绕住我,但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在不停的呼唤着我。
是母亲!是妈妈在叫我的名字!是要开饭了吗?是妈妈要带我去买玩具了吗?我拼命的往回走,沿着声音顺着刚刚走过的路径。
不知不觉,我的双腿发软,双手寒冷,我想回去,如果回去晚了,我的朋友们就回家了,我们便不能一起玩耍了。我想吃妈妈做的菜了,我想让妈妈陪着我,想让妈妈带我去买玩具,想让爸爸带我去散步!
我一直努力的往回走,我希望那边有人在等我,哪怕只有一个人在等我!哪怕只有一个!
我突然看见了一道光,随后我的视野变得开阔,那是一片雪白的世界,干净清澈又透亮,我不知不觉的慢慢靠近了过去,很奇怪,在这里我没有一丝反感,没有一丝厌倦。
我缓缓的睁开眼,肩膀异常的疼痛,我侧歪着脖子睡着了,但脸庞上却有泪滴,我的鼻子有些堵塞,整个人的脑袋昏昏沉沉,
外面的天黑的不成样子,就像刚进入黑夜一般,我把折叠床打开,随后不由分说的再次睡去。
等我再次睁开眼,医生已经查完房离开了,我惊恐的立刻坐了起来,生怕自己错漏了什么。看着她依旧紧闭双眼,我慌忙的跑向护士站,最后只得到了几片药和半个小时后的服用时间,我回到病房看着手里的药片,我脚步轻盈的靠近她。
她的眼睛突然微眯起来,直到我死死的盯着她,她发觉事情败露才睁开双眼,整个人用清新脱俗的眼神看着我,“你!是谁?”
我看着她那张童真无瑕的脸,我的火气立刻冲了上来,“我你的,你还装!你这个老油条,人家护士都说你是常客了。”
她吃力的转过头,缓缓的抬起右手,看了看外面湛蓝的天空,“你送我来的?”
我双手插兜,整个人摆出无所谓的态度,看着她脑袋上的绷带,还是留了一点仁慈,“不然呢?大姐!你自己飞过来?多大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给你爸妈打电话居然先给我臭骂了一顿,真服了。”
这次她的眼神里满是愧疚,略带心酸地低沉说了句,“抱歉,让你受苦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出了这么大的事,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身边,她的心情应该糟糕透了。
“算了算了,你是受伤的,你就安心的养病吧,待会班主任就来了,我先走了。”
我把折叠床收拾好,随后把药片放在床头柜上,可她现在的状态又该怎么吃药呢?我环顾四周才发现就连热水也没有,我立刻跑进水房给她接好热水,随后用两个纸杯相互倒水降低温度。
“你的东西都在这里,手机没什么大问题,钢化膜碎了,你自己到时候换一个,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