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晚一直跟在沈清越附近,他是一个跟踪和调查的高手,但是并不是天生的死卫,并没有像见白一样擅长伪装自己,沈清越总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尽管沈清越十分不适,但是很快这种不适感便被紧张感压过去了。
距离婚期越来越近了。
最近一段时间,不乏有许多有心之徒闹事捣乱,但是大多都被江京砚和相爷用权势压了下去。
沈家和沈清越都十分注重习俗,尤其是那些让江京砚十分不悦得到习俗,譬如大婚前几日新郎新娘不宜见面。
沈清越也为了防止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恶性事件,近段时间非必要绝不出门,江京砚想要见她便只能大半夜偷爬人家黄花大闺女的窗户。
譬如明日就要成亲,这个时候江京砚还是来爬窗户了。
“就那么一晚上了,你为什么非要来见我?”沈清越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准点爬进来的人。
经过这几日的偷偷摸摸相处,江京砚已经完全抛弃礼仪。闯闺阁,上下其手无所不能。
他一进来便凑到沈清越身边抱着她,紧紧的贴着她,有种得偿所愿之际害怕突如其来的失去之感。
“那些习俗有那么重要吗?”江京砚环抱着她,难得一见的委屈。
“当然了,难不成你不想风风光光的娶我吗?”沈清越有些诧异,以他之前的疯狂程度,不应该是这样态度吧?
“我说的是这段时间不能见面,害的我来见自己的夫人都要偷偷摸摸的。”
“诶呀,你这不是见到我了吗?只有一晚上了。”沈清越揉揉江京砚的发丝,安慰着。
“今天晚上,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想和你好好谈心。你即将入主东宫,东宫之位只会比你想象的还要残酷。”江京砚拉着沈清越坐在桌边,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严肃的同她说话。
“我知道,我见识过了。”
即使她只是嫁给自己的丈夫,即使他们是赐婚。但是因为他们在权力中央,因为立场的不同,便没有谁可以袖手旁观,没有谁是无辜的。
“我手上染上的鲜血,压根数不清。有一些是无可奈何而为之,而有一些却是我为了自己的欲望”
江京砚的眼神之中流露出无助,悲观。像是一只害怕被人转身便丢弃的受伤的狼狗。
“阿越,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沈清越没有刻意安慰或者讨好,而是同样的讲出自己的心里话。“在这个京城,没有几个人是完完全全干净的。像我阿爹,他便是奸猾的忠臣。”
“若我说我相信我阿爹为人正直,从未干过任何坏事。这是不是也太可笑了。位高权重者有几个是干净的。自称干净的绝大部分要么装傻要么真傻。”
“我阿爹为了整个家族做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我一开始也不能理解,但是我又是那个享受着他伤天害理所带来的荣誉之人。我做不到在享受着他用黑暗的手段换来幸福安康的同时去指责他。”
“你定然早就已经发现,见白不是普通的护卫,他是死士。他的存在就彰显着我阿爹所干的许多事情都不干净,见不得光,见白这类人就是负责处理这些黑暗的东西。”
“你说你不是什么好人,我难道是吗?我穿金带银衣着华丽,我都不清楚这些是不是父亲用别人的性命换来的。可我还是接受了,我难道是什么大善人吗?”
“辞愿,我们很像。我们生于家族,享受着家族的光环荣誉,但是又受困于家族,我既无法做与他们同样的事情,也无法对这些见不得光之事熟视无睹。”
江京砚看着烛火之中,她的面容姣好,仪态万千,气质恬静,落落大方,但是神色无助困惑柔情
逐渐的变得自责。
“阿越,我知道这就是你一直从医的意义。你想从别的地方弥补,对不对。”
一语道破。
曾经有很多人不理解,她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不当,琴棋书画不练习,女工女戒不学习,反倒去钻研医术。
有人责备她抛头露面,有人可惜她不懂身份,有人劝诫她随波逐流。
无人问及缘由,问及她的本心。
世人皆以为她沈清越学医是从母志,唯有他江京砚知道他所作不过是为一个心安,一个不忍。
沈清越会千方百计的救下那些阻碍了父亲仕途之人,起码保住性命。沈清越会在暗地里尽全力的照料着每一个父亲手下谋生计之人的家人。沈清越会面对一个明知是陷阱的老者怜悯不已,甘愿入局。
但是她无法剑指家人,无法大义灭亲。
她无法改变父亲,但是她可以做到自己的问心无愧,尽全力弥补,至少她的后代可以从她这里开始改变,不求大业,只求安心。
“是啊,我想着。我是父亲的女儿,他做坏事,我做好事。这样他的福泽会不会好一点?”
“会好的。”江京砚十分笃定的回答。
“那你的福气也在后头,辞愿。”沈清越笑起来,乐呵呵的。
“我?我可没有乖巧的女儿为我赎罪。”江京砚自嘲的说着。
“以后你有我啊。有些人是明君却不是好人,有些人是好人却不是明君。依照你的身份,我更希望你是前者。我会为你祈福。”沈清越乐观的说着。
“我有你?”江京砚的声音有些欢喜,有些不敢置信。
可是,连你也是我硬抢来的。
等以后你见识到更加真实的我,见到不同模样的我,你还会这般态度对我吗?
【江京砚?你怎么还在乎这些?】
【只要你拥有了她,占据了她,那你们不就永远在一起了吗?】
“对啊,明天我们就成亲了。”沈清越此时的笑意,大约就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成亲之后,你便掌控了她的一切。】
【她的心,她的身!】
“够了!”江京砚突然出声,但不知是对着谁。
“怎么了?”沈清越不知道他的情绪为什么突然变得激动,明明刚刚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