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丽听了周宽的话，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道：“我已经下定决心离婚，绝对不会再回头。”

刘弘铭的狠和懦弱已经让她死过一回，她要是还不清醒，就真的是活该了！

周宽也觉得有些意外，他拍了拍林嘉丽的肩说：“那就好，你先养好身体，有什么困难就找我们。”

周宽转身要走，林嘉丽喊住他。

她看着周宽问道：“你跟苏卓之间，你怎么想的？”

周宽愣了一下。

林嘉丽逼视着他：“大哥，如果你还没确定是她，没把握护着她，那就趁着她陷得不深，放过她吧。”

周宽微怔，他确定好往后余生是她了吗？

从一开始，他被苏卓吸引。

后来都是顺其自然，并没有刻意去强调、印证什么。

直到那一夜两人突破了底线，他一心想逮住她好好聊聊。但是聊什么，他也没想好。

林嘉丽的眼圈又红了：“她妈一走，她就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了，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亲人。如果你还让她伤心，让她怎么活？你没确定好，就别再招惹她了。”

回程路上，周宽一直想着林嘉丽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发现苏卓也异常沉默。

她盯着窗外，可眼神涣散，没有焦点，明显在发呆。

周宽的心渐渐下沉。

苏琳死时，苏卓陷入一种愤怒又亢奋的情绪里，一心想抓住凶手。可现在陈月兰遇害，苏卓的情绪很不对劲，似乎被人抽走了精神气。

到了服务站，周宽借口下车休息一会儿，硬是把苏卓也拉下车。

两人去了一家面馆，周宽给苏卓点了一碗热腾腾的面，让她吃。

苏卓没什么胃口，在周宽的劝说下，硬逼着自己吃了几口。

出了面馆，看着两眼无神的苏卓，周宽焦躁得又有抽烟的冲动。

凌晨的夜色被过往的车灯切割成无数个碎块，空气里有一股尘土的味道。

两人坐上车子，周宽没有急着发动车子，而是侧头看苏卓：“苏卓，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好吗？”

她这个样子，让他觉得很害怕。

是的，害怕。

他长这么大，数次直面死亡，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

可是看着苏卓那空洞洞的眼神，他就觉得一颗心吊得高高的，担惊受怕。

苏卓蜷缩在副驾的座椅上，垂着头，半晌才说：“其实她说得对，她就算对不起全天下人，也对得起我。”

苏卓还记得自己上五年级时，学校组织文艺晚会，表演节目的人要买舞蹈裙子。

她知道只靠着陈月兰开小卖部养活两姐妹，要租房、要吃饭、要供读书，家里条件很困难，买不起裙子。

苏卓没跟陈月兰说这事，但偷偷哭过一回。

后来陈月兰知道了，去理发室把自己留了好几年舍不得剪的长发剪了卖钱，这笔钱就给她买了裙子。

严宏朗失踪后，赵瑞芳就阴魂不散地纠缠苏卓。

陈月兰虽然骂骂咧咧怪苏卓不学好，招惹了疯婆娘，但每次赵瑞芳找苏卓麻烦时，陈月兰总会跳出来维护她。

苏卓得了抑郁症那段时间，苏琳要挣钱给她治病，忙得顾不上家里。

陈月兰虽然骂苏卓是累赘，但每餐饭菜都按着电视养生节目里的营养菜单精心准备。她每天除了上厕所，其他时间都寸步不离跟着苏卓，生怕她又寻短见。

就算养一条狗十几年都有感情，何况是养一个小孩。

陈月兰对她没多少温情，但也没狠心扔了她，还把她养大了。

这个女人对不起苏海江，对不起苏琳，对不起李德明，唯独对得起她苏卓。

陈月兰是一个杀死丈夫还让别人顶罪的坏人，但她又坏得不那么纯粹，不管她养大苏卓是出于对亡夫的愧疚还是为了积德，苏卓总归是欠了她一场养育之恩。

当真的失去陈月兰时，苏卓才惊觉自己不但没有偿还过陈月兰的恩情，对她同样也没有温情。

苏卓恨凶手变态又凶残，也恨自己过去对陈月兰太过残忍和冷漠。

周宽伸手过去，将苏卓揽过来抱住。

苏卓挣了几下，没挣开。

周宽的右手放在她背上，微微用力按着她。

她不再挣扎，只是埋着头，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苏卓压抑的哭声回荡在车厢里。她不停地哭着说对不起，可惜陈月兰再也听不到了。

大部分人的一生，都活在失去、再追悔中。

不到失去的那一刻，很难懂得珍惜。

周宽吻了吻她的头发，手掌安抚性地拍着她的背。

她大约是真的憋得狠了，不知道跟谁诉说她的痛苦和后悔，只能在他面前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现在就只有两个人，周宽倒是想跟苏卓聊聊，可苏卓的状态明显不适合聊天，这个时候她也不可能有心思去想男女之间这点事。

夜色依旧深沉，周宽心里渐渐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