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面对儿子的质问，李桂英怒了：“你怎么能把你妈想得那么坏？我害谁不好要害自己的孙子？”

“那你刚才……”

“我就是给嘉丽吃了一些变胎药，不管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娃还是女娃，最后生出来的肯定是男娃。当初我要是早些知晓有这好东西，也不至于一个接一个地生女儿。”

“本来这药是要刚怀孕就得坚持吃的，那会儿她胎儿没坐稳，天天在医院躺着。我是看现在胎稳了才赶紧给她吃，再不吃孩子性别就定下来了。”

李桂英还说林嘉丽不肯喝药，她就把药粉掺进炒番茄和汤里给她吃，没想到她身体素质那么差，虚不受补。

刘弘铭不像他妈那般没受过什么教育，他立即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顿时急了：“妈，你怎么能乱给嘉丽吃药？胎儿性别从它刚形成那一刻就定了，就算吃仙丹都不可能改变的，万一把嘉丽吃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这种药他有所耳闻，无非是用含有高度雄性激素的食物和药物混合在一起，摄入过多容易引起体内激素分泌失调。

他曾听一个当妇产科医生的朋友说过，有个产妇本来怀着女孩，听信谣言说吃变胎药可以改变胎儿的性别，结果生出来一个畸形儿。婴儿体内是全套的女性生殖器官，偏偏外在长出了两套生殖器官，男女兼有，就是高度雄性激素长期刺激造成的恶果。

李桂英不高兴了：“怎么就没用了？我们村好几个怀孕的女人做b超时照着是女娃，生出来是男娃，全靠吃了这药才能鸟枪换大炮。”

“这药可不便宜，要不是为了你我能这么舍得花钱？万一她肚子里两个孩子都是女娃怎么办？你自个儿想想在城市里生活有多花钱，难道你想像爸妈这样生五个闺女才能生出一个儿子吗？”

刘弘铭一想到这一点就不寒而栗，他老家那边是必须要有儿子顶门户的，没儿子的人再有出息，也不如路边有儿子的乞丐有体面。

他上面有五个姐姐，父母把老四和老五送人了。

让他像父母那样接连要孩子他受不了，林嘉丽更不会同意。

他心里也盼着林嘉丽肚子里至少能有一个是儿子，如果两个都是儿子就更好了。

刘弘铭有些艰难地说：“妈，子女缘天注定，咱别折腾了。万一嘉丽吃了这药生出一个三头六臂的怪胎，咱们一辈子都得背着沉重的负担，你就不怕？这事你得烂在肚子里，不能跟别人提半句，以后更不能给嘉丽乱吃药，不然嘉丽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庆幸这时林嘉丽睡着了，不知道是他妈在背后搞鬼，不然林嘉丽说不定会立即跟他妈翻脸，还得跟他大闹一番。

她那人看着好说话，惹急了她也是要奓毛的。

李桂英气得啪啪拍着儿子的手臂：“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不就是一个女人，你还拿捏不住她？挣钱养家的是你，怎么还让她踩到你头上去拉屎？我就给她吃怎么着，她还能打我不成？”

刘弘铭眼里闪过一丝抓狂：“妈，她不会打你，她只会打掉孩子跟我离婚。你打算去哪弄几十万彩礼让我重新娶老婆？这房子车子都是嘉丽的，到时我什么都没有，老婆跑了孩子没了，你就高兴了？”

刘弘铭无法跟自己妈说，他挣的那点钱在城市里根本不算啥，如果不是沾了林嘉丽的光，他都不知道自己猴年马月才能住得上自己的房子。

他们现在住的盛世江南小区前临海、后环山，是蓝珠市房价最高的地段。整个小区占地宽阔，里头就像一个成熟的社区，超市、商店、学校、社康中心一应俱全。

他第一次来这里就被惊着了，他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在这里买房。

刘弘铭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老家娶老婆动辄要彩礼几十万，林嘉丽一分钱不要就跟了他，还自带这么好的房子和车子，也就他运气好遇上这么一个真心爱他的姑娘。

他知道在老家是以男人为尊的，父母盼着他一展雄风，将林嘉丽收拾服帖了。一边是贴心的爱人，一边是生他养他的父母，他夹在中间很为难。

李桂英第一次听儿子说得这么直接明白，她有些愣神：“你们都结婚了，她的不就是你的？还分什么你我？”

刘弘铭苦笑：“妈，城市里可不兴嫁夫随夫那套。房子车子都是她妈给她买的，写她一个人的名字，如果离婚就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李桂英傻眼了。

若是没了林嘉丽，她的儿子还有房子住吗？还能跟老家亲戚吹他在大城市扎根了吗？

这么一想，她又气又恨又无奈，更多的是被人压制的不甘和羞恼。

林嘉丽还在医院里观察。

苏卓在来医院的途中，突然接到周宽的电话：“苏卓，回来，有新命案。”

他停顿了一下，道：“蝴蝶结又出现了。”

苏卓浑身一僵，整个人又亢奋又愤怒。

亢奋，是因为蝴蝶结的再次出现，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想。苏琳和李晓雨的死有关联，苏琳不是自杀。

愤怒，是因为又有一个无辜的人丧命。连环杀手害了三个人，太残忍了！

苏卓立即掉头，驱车往回走。

她是研究心理分析的，基本刑侦侦查和数据分析之类属于其他刑警的工作范围。故而上次提审李德明后，就没她什么事了。

她一直有跟进后续情况，从同事们的调查结果中得知，李德明没有撒谎。

苏琳死亡那天，他确实十二点半左右离开小区，随后乘坐公交车去了步行街大排档，一直待到早上六点多才离开。

苏卓也曾怀疑过，会不会是陈月兰在李德明离开后，又折返回去害死苏琳？

但怀疑归怀疑，她没有证据，办案是需要证据的。

更何况根据她的观察，陈月兰并没有任何能跟蝴蝶结搭上边的迹象，她也不认识李晓雨。

不管苏卓再怎么抓心挠肺，愤怒暴躁，苏琳案和李晓雨案也只能暂时搁置。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冤屈都能及时得到昭雪。

有些真相掩盖在漫长的岁月里，也许可以重见天日，也许将永远沉寂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