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李德明具备作案动机。他是因为苏琳而入狱多年的，对苏琳怀恨在心很正常。

其次，李德明在浅水湾工作，熟悉小区环境，知道怎么避开监控。

大家又忙碌起来，海量的排查工作在紧张的进行中。所有人都认定，李德明有极大的作案嫌疑，已经锁定他的行踪，担心他会逃逸。

侦查结果还没出来，苏卓忍不住再次悄悄跟踪陈月兰，发现她跟李德明又约在半山凉亭见面。

苏卓隐在灌木丛里，目光灼灼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陈月兰在李德明面前，不自觉地呈现出颔首、弓背、低眉的姿态，这种姿态意味着陈月兰在李德明面前处于弱势位置，是一种无意识的心理弱势。

而李德明面对陈月兰时，言行举止中也透着一股理所当然。

苏卓有些疑惑，按理说李德明是有前科的杀人犯，又远离主流社会多年，陈月兰在他面前不该是这样的姿态。

难道陈月兰还为李德明当年因为她而杀人入狱感到内疚或者惭愧？

如果真是李德明害死苏琳，陈月兰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她的丈夫、女儿都因为这个男人死去，她还会为了年少时的爱恋而不顾一切地跟他在一起吗？

苏卓是研究心理学的，她很好奇此刻这两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面谈笑风生的？隔着一条或者两条人命，当真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不一会儿，陈月兰跟李德明告别，陈月兰先走，往东边小道下山。过了五六分钟，李德明往西边小道下山。

苏卓盯着李德明的身影，刚想追上去，她的直觉突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早有经验的她迅速矮身往侧边滚了一圈，堪堪躲过赵瑞芳手上猛地砸下来的啤酒瓶。

苏卓没想到这个老女人又阴魂不散地想爆她的头，她气得骂道：“你是不是疯了？杀了我，你也得坐牢！”

赵瑞芳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羽绒服，大冷的天，她的脚上竟然还穿着拖鞋，好像不知道冷似的。

她眼神阴冷地盯着苏卓，嘿嘿笑道：“我有精神病，杀了你也不用负责任。”

苏卓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她还真是神经病！

难怪她有恃无恐！

赵瑞芳恨恨地说：“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啊！我原本有幸福的家庭，有前途光明的工作，有乖巧听话的儿子。可自从他遇上你后，就总爱把你挂在嘴边，张口闭口说你怎么好。他忤逆我、反抗我，说我控制他。如果不是你引诱他，他不会想着逃离，更不会死。”

“如果不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的丈夫也不会离婚，我不会被刺激得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现在我什么都失去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你害惨了我，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等着，等着吧，你的报应就要来了”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离开，边走边仰头大笑。

那笑声里饱含悲怆和愤恨，听得苏卓的胳膊爆起一粒粒鸡皮疙瘩。

苏卓离开浅水湾小区后，又去了殡仪馆。

自从出了李晓雨的案子，她就将苏琳的火化和追思会流程都往后推。

此时，她看着静静躺在单体冰柜里的苏琳，举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她在苏琳死亡现场拍摄下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苏琳，穿着浅紫色睡衣，睡衣的颈部位置有一个同色系的蝴蝶结。

因为她从高楼坠落，动作过大，拉扯到睡衣，领口处有些敞开。睡衣下摆也卷到腰部以上，露出肚脐。

睡衣歪斜扭曲，唯独那个蝴蝶结位置端端正正。按理说蝴蝶结是跟纽扣缝在一起的，睡衣歪成这样，没理由蝴蝶结完全不受影响。

之前苏卓也把这张照片给周宽看过，问他有没有觉得蝴蝶结怪怪的？

周宽是个直男，看得一头雾水：“蝴蝶结不都长这样？”

苏卓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太快，她捕捉不到。

警方查过李德明的行踪，走访了跟他同宿舍的其他清洁工。

清洁工的宿舍就在小区外东北角一处空地，那里有十几个集装箱改造的房子。每间房子里都摆了数张铁架床，供小区里服务性岗位的工作人员暂时落脚。

李德明跟另外五个人住在一起，有花匠、清洁工、保安。

这些人都说，李德明平日里沉默寡言，做事倒是很踏实，从不会偷奸耍滑。只是他不爱说话，也不跟跟人开玩笑，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谁也不知道他平日里有什么消遣。

其中有一个人说，李德明在6号晚上曾经离开过宿舍长达三个多小时。

那人说，他之所以对此事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天他吃坏了肚子拉稀。宿舍里其他几个人都在刷抖音，只有李德明沉默着站起来，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他赶紧拜托李德明回来时帮他在小区药店买点治拉稀的药。

可他一直等到凌晨，睡得迷迷糊糊时，李德明才回来。

半夜他又拉了两次，第二天不得不请假，被扣了全勤奖，故而对这事记得很清楚。

众人精神振奋，立即申请拘传李德明。

陈月兰得知李德明被带走时，气得打电话让苏卓立即滚回家。

苏卓如约而至。

陈月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是不是你？他才刚出来，你又害他被抓。你这个扫把星，非得把所有人都害惨了才高兴是吗？”

对于她激动的反应，苏卓有些意外。

她一声不吭，任由陈月兰发泄、哭骂。

等陈月兰骂累了，苏卓才轻声问道：“妈，你恨姐姐，对吗？”

陈月兰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她就像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鸡，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