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岳阳的花槑,已经被背廆营严密监视了起来,她是江北造船所暗杀事件的重要嫌疑人,不仅她有给杀手转带手枪的嫌疑,而且背廆营已经查明,泄露吴佩孚前往上海消息给其他报社的、正是花槑,她还假装是听到消息后才加入记者团的,欲盖弥彰的行迹十分明显。
但是,回到岳阳的花槑似乎没有任何异常,这当然有张佩亭不在、她得不到关于吴佩孚的情报有关,也与她心怀鬼胎,害怕引起怀疑有关,她在人群中游走、给杀手送手枪,不可能不被人看到并怀疑,所以她暂时停止了所有活动。
花娇为了等吴佩孚返回岳州时,重新布置暗杀行动,不得不装出一个“守礼贤妻”的样子,绝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家里,就算烟馆那边有事儿,一般也都是让郭绪栋的勤务兵范丞乡代为跑腿儿。
郭绪栋是典型的老派人物,说话做事都很刻板,就算面对娇媚的少妻、也显得不解风情,再加上郭绪栋抽了大烟后、完全沉浸在虚幻的精神世界里,对花娇就更“冷淡”了。
范丞乡虽然没什么文化、也不懂男女之间的情事,可他毕竟年轻、魁梧,虽然口纳、却更显单纯,一开始花娇只是故意挑逗范丞乡,看着他面红耳赤的窘态取笑他,次数多了、花娇就按捺不住自己那颗骚动的心了,她开始故意勾引范丞乡了。
范丞乡虽然从未经历人事儿,可原始的感觉并不比其他人迟钝,但他毕竟胆小,于是开始想办法躲着花娇了。
花娇阅人无数,知道不是什么人都会为了那点儿床事出卖一切的,她可不仅仅是想找个面首而已,她通过聊天,知道范丞乡可是一个无法替代的“宝藏”。
虽然范丞乡仅仅是郭绪栋的勤务兵,表面看起来地位很低,其实,由于郭绪栋与吴佩孚的特殊关系,郭绪栋在岳州享有很多特权,连带他的勤务兵也成了“特殊人物”,很多禁区、范丞乡都不需要任何证件就能畅通无阻。
花娇看中了范丞乡的“价值”。
由于郭玉屏留在上海没回岳州,年夜饭只有郭绪栋、花娇、范丞乡三个人在一起,花娇这天打扮的特别性感、妩媚,稍微用了点儿手段,就把郭绪栋给灌醉了。
花娇故意借着“醉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娇嗲的向范丞乡坦承“心扉”,说她之所以会嫁给郭绪栋,就是为了能天天看到范丞乡,她之所以不敢向他示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年龄大了、怕范丞乡看不上她,其实,她的一颗心一直都在他的身上。
范丞乡跟绝大部分男人一样,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花娇,他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做好,他相信花娇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从第一次在花娇那儿给郭绪栋买大烟,花娇就对他格外温柔,那种感觉是其他女人没有给过范丞乡的。
花娇说着说着,慢慢把头靠在了范丞乡的肩上。
那晚,花娇跟范丞乡……
从那天开始,每天郭绪栋喝的味噌汤里、就多了一种叫“三溴合剂”的成分,一般没人会来找郭绪栋的,两人天天日夜独处,所以,花娇很快就把范丞乡“征服”了。
色胆包天。
在花娇的授意下,范丞乡找借口去了几趟《岳州国民大会筹备委员会》办公处,前两次他太紧张了,总觉得有无数眼睛盯着自己,什么都没敢作、就溜回去了。
花娇用女人的温柔抚慰范丞乡,以说情话的方式教他如何察言观色,范丞乡在《国民小学》扫过盲、已经能识文断字了,花娇还教会了他、什么样的东西才是她想要的。
花娇告诉范丞乡,《岳州国民大会筹备委员会》办公处的文件里,有很多生财之道的机密,她拿到那些文件,就能知道做什么生意能赚钱,等赚到了足够的钱,花娇让范丞乡承诺、必须带着她一起私奔,花娇还承诺让范丞乡纳一房小妾。
再次来到《岳州国民大会筹备委员会》办公处的范丞乡,笑着跟每一个认识的人热情打招呼,只说是郭绪栋很久没见到吴佩孚了,想打听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没人知道吴佩孚何时返回岳州,这样范丞乡就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找下一个人打听情况”,没人怀疑他是来做什么的。
吴佩孚的办公室的门也没有锁,负责打扫卫生的人走后,范丞乡闪身走了进去,吴佩孚的文件、档案一般都不会放在办公室里,郭玉屏会把它们送到机要室保存,机要室门口24小时都有哨兵站岗,范丞乡可不敢打那里的主意。
虽然花娇教了范丞乡很多,可当他一个人站在吴佩孚的办公室里时,还是紧张的浑身微微颤抖,他扫视着屋子里的一切,办公桌等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吴佩孚不在、也没有送来供他审阅的文件,会客区的沙发、茶几……茶几?
范丞乡突然发现茶几下面的置物架板上有一摞东西,他紧张的望了望门口、窗户,见都没有人,范丞乡迅速走到茶几前,蹲下去取出那摞东西。
这摞东西绝大部分都是旧报纸,上面有吴佩孚或其他人用笔勾勒过段落、或是某个词汇,范丞乡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也不觉得那能代表什么重要信息,所以他自动排除了那些报纸。
剩下的就是一些文件或是吴佩孚随手记一些信息的草纸,范丞乡用颤抖的手把这些东西全都抽了出来,然后塞进自己的怀里,把报纸全都弄整齐后、放回原处,还按照花娇教的,看看是不是有落灰的痕迹,但负责打扫卫生的人很仔细,置物架板上也是一尘不染,没人能看出这摞报纸有移动过的痕迹。
范丞乡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再次确认没人看到自己做的一切后,范丞乡又站在那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按照花娇说的、深呼了两口气,感觉自己没那么紧张了,这才匆匆溜出了吴佩孚的办公室,然后急匆匆返回去了。
几份公文都是公开的信息,没什么情报价值,但花娇还是故作惊喜的给范丞乡解释这些文件中“蕴含的重要经济情报”,声称利用好了就能赚不少钱。
这夜,花娇好好“犒赏”了范丞乡……
其实,真正有价值的反而是那几张看似普通的“草纸”,上面写的一两句话、甚至是一个词汇,都蕴藏着丰富的信息:
“陆军海战队”这个词就出现在一张草稿纸上,可花娇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是吴佩孚的“笔误”,肯定是把“海军陆战队”写错了,中国根本谈不上有海军、更不会有海军陆战队这种现代化的军种,花娇还拿这个嘲讽吴佩孚是只“旱鸭子”、哪儿懂得什么是现代海军。
吴佩孚确实没有绘画天赋,他画的两幅洞庭湖秘密军事基地地图,其中一幅画,花娇左看像怪石、右看像蟾蜍,颠倒过来一看、又像是池塘,总之,实在不知道吴佩孚画的是些什么。
另外一幅画更是吴佩孚研究“陆军海战队”战术的阵型图,花娇判断是“大雁南飞”、或是“海鸥觅食”、又或是“小蝌蚪找妈妈”……
一张纸上写着定威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补充旅的番号,可横七竖八的各种连线、还有旁边标的数字,花娇看的一样一头雾水,最后,花娇把吴佩孚标注的时间、训练进展等数字符号,直接认定为吴佩孚通过走花账、克扣军饷的“贪腐证据”。
花娇还用自己的这个“正确推论”教导范丞乡,“廉洁”都是口号,吴佩孚对外标榜“清廉”,其实偷偷把几个补充旅的粮饷、全部揣进了个人腰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借此蛊惑范丞乡继续帮她窃取“经济情报”。
……
情报分析,这是极其枯燥的工作,可以说从事情报分析的人、才是真的高智商、才是无名英雄,人们往往更乐于看间谍“斗智斗勇”,没人关心那些默默无闻的情报分析人员,假如这些“草纸”落在日军情报分析人员手中,吴佩孚精心布置的一些计划、就可能被日军破解。
花娇当然也学过情报分析,但她缺乏那种见微知著的聪睿、忍不住劳神费心枯坐深思的寂寞,总之,这些“草纸”被花娇丢进炉膛里烧掉了。
花娇故作神秘的写了一张纸条,特意让范丞乡偷偷交给她的账房先生,说是她在那些文件里发现的“商机”,有了吴佩孚这些文件,赚钱不要太容易。
几天后,范丞乡从大烟馆取回一个沉甸甸的木匣,晚上,花娇故意当着范丞乡的面打开了木匣,里面是白花花的55块现大洋,花娇激动地告诉范丞乡,这就是她利用他偷回来的文件,低买高卖赚的差价,为了让范丞乡继续去偷各种文件、信函等,花娇执意要把钱交给范丞乡:
“我的钱将来都可以作为嫁妆带到范家,可你将来是一家之主、是我的老爷,买房子、置地都要花钱,这个一定要老爷你自己的钱来置办,这样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可是把自己的终身都要托付给你的,这钱你收好,咱们下半辈子的幸福、全靠老爷你赚的这些钱了!”
范丞乡对花娇彻底死心塌地了。
后来。
徐建方一次在信中提及钓鱼船改造的一种新思路,说可以让改装速度提高好几倍,并且用了“模块化单元”这样的词语,范丞乡把信背下来、誊写了一份给花娇。
花娇虽然不知道改装钓鱼船是做什么用,但吴佩孚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改装钓鱼船,还使用什么“模块化单元”,她很快把这封信转交给了菊机关,菊机关与陆军部关系好,信件自然落在了日本陆军部情报部门手上,他们对吴佩孚改造钓鱼船并不感兴趣,更不会把这个情报与日本海军情报部门共享,十分侥幸的没对吴佩孚的计划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此时,远在杭州的吴佩孚并不知道岳州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