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娣!快出来!小侄女来了。”
门里匆匆传来脚步声,很快,有人推门出来,“可回来了!我怕你不认得她,又怕她坐错车跑迷了!”
今年的梅雨季来势汹汹,刚夏至就开始下雨,从省城下到淮河岸边,省城不下了,淮河岸边仍然暴雨如注,一连下了一个月。
淮河涨水,需要泄洪减轻下游压力,小岚村便在泄洪区,周达福家前年新盖的半砖半泥房子,层高不到4米,水淹到墙壁半腰,水退了一个月,墙壁上仍然留着水淹的痕迹。
淮河每隔几年就要闹一次水患,再怎么勤劳也不能致富,只能种庄稼,根本发展不了什么多年生经济作物,比如果树、建材树木之类。
“你看,就这样,河水从这儿下来。”小姑姑姜来娣指着高出耕地足有二人多高的河堤,“河堤年年都修,河水年年都涨,就是水多水少。”
“今年的水从哪里放的?”泄洪肯定得是专门找个人少或者距离村庄比较远的地方,开堤放水,开口附近就成了泄洪区。开堤之前地方政府要组织人离开村庄,转移到上游或是远处地势较高的地方。
姜来娣指着上游,“前面柳屯。”
“我大姑来看你了吗?”
姜来娣脸色阴沉下来,“没有。”
“爸爸说叫你别怪大姑,大姑也困难。呐,这是50块,你自己拿着,别给我姑父。”
“唉,不要不要。你爸不是给过50块了吗?你们家在城里,干什么都要花钱,这钱你拿着,买点好吃的。”姜来娣连连摆手,“你能来看我,我心里高兴,不要你爸给钱。”
“爸爸说这是应该给你的,你小时候带他,他现在帮你,这就叫‘姐弟情分’。你别怪他不能自己来,他上班不能请假,来一趟一来一回要两天,请假会扣钱的。”
姜来娣用手背抹抹眼泪,“别耽误他工作,他是公家人,不好请假。走,家去,我给你宰了一只鸡,煨了老鸡汤,大补的。看你瘦瘦的,多吃点!”
“姑,我这不叫瘦,叫‘苗条’。”
“哎哟!对对!你们城里姑娘都这样,苗条!好看着呐!”
姜明光笑笑。现在城里还不流行“苗条美”,姑姑不过是顺着她说话。
9月,种什么庄稼都晚了,一些村民在房子附近种了菜,生产队也开放了田地种菜,种菜可以自己吃,还可以卖给供销社,现在还没有到收成的时候。
村民唯二允许私下养的只有鸡鸭,耕牛、驴骡马等都是集体财产。姜来娣宰了一只老母鸡,半只炖汤半只红烧,配着政府发的马铃薯,再端上一屉小麦面粉和玉米面粉做成二茬面的窝窝头。
“姑,够吃就行了,多我一个人也多吃不了多少东西。”
“吃不吃得惯?”周达福大大咧咧的坐在主人座上。“你是城里姑娘,吃的精细,咱们乡下没什么好吃的,今年也没啥好的,你随便吃点,吃饱。”
“还行。”乡下人做菜总是偏咸,鸡汤也有点咸。配着窝窝头吃,还行。
姜明光细嚼慢咽的吃了两只窝窝头,一只鸡腿,一碗鸡汤。姜来娣还想把鸡汤里的鸡腿给她吃,她把鸡腿让给姜来娣的养女小喜鹊。
小喜鹊刚八岁,还是个小孩子,黑黑瘦瘦,接了鸡腿马上咬了一口,就好像担心她又反悔了。
“你这孩子!”姜来娣拍了小喜鹊一下,“馋死你!你表姐难得来一趟,回头叫她看了笑话!”
“姑,小孩子多吃一点长得高。”姜明光想着平时小喜鹊恐怕一年也就只能在过年的时候吃上一次鸡腿。鸡腿是好东西,但不是什么稀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