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身子颤了下,脸色有些发白,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东西一般,许久才低声道:“他都告诉你了,是吗?”
苏悦嘴唇微抿,“大概提过。”
徐氏闭了闭眼,神色晦涩不明,“他算了,如今的我只是一个乡野村妇,如何称呼,其实并不重要。”
顿了顿,她的声音有些低,“悦儿若是也嫌弃我,不如还按照先前约定,等他秋闱成绩出来后,我便离开,如何?”
苏悦蹙眉,先前她不知徐氏身份,如今知道了,自然不会让她离开。
“真的舍得离开?你不想知道他如今的模样吗?多年不见,你不想知道他是不是瘦了?是不是高了?
你曾经将他放在手心疼了十几年,这些年,你就一点都不曾想过他?午夜梦回,一丝心疼和愧疚都没有吗?”
徐氏突然高声打断她,“别说了。”
苏悦嘴角绷直,却并没有如她的愿,反而接着道:“他又何错之有呢?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却只能被动地承受身份带给他的所有风雨。
你想让他死,他就真的当自己是活死人一样的活着。”
徐氏双手捂着脸,嘴角溢出悲痛的抽泣声,“我没有,没有。”
低低的呜咽声让苏悦有些烦闷,她揉了揉眉心,沉默下来。
片刻,徐氏抬起头,神情渐渐平静,声音有些沙哑,“刚得知真相的时候,我确实心生恨意,不愿意看到阿琛。
只要看到阿琛,想起我唯一的亲生儿子因为他而亡,我却如珠如宝疼了他十几年,我就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亲生儿子。
让他去死,只是气话而已,我从来没有派人刺杀过他。
阿琛被流放出京城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心里根本放不下,甚至还叮嘱了押送官,路上不可为难他。
后来我得到消息,说有人暗中刺杀阿琛,我便连夜出京,一路追至边关,我其实是想救他。
可不知为何他竟然认为那些刺客是我派去的,对我冷言冷语,我一怒之下,才说出以后便是陌路的话。”
想起往事,徐氏悲伤而怅惘,神情复杂至极。
苏悦眉头微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对母子并非没有感情,只是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事情太多,他们一时无法面对彼此。
沉默片刻,她轻声道:“他说自己以后只想做萧三郎。”
徐氏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我不会打扰他的。”
苏悦抿了下嘴角,门外传来大勇略有些焦急的呼喊声。
“夫人,门外如今停了好多马车,好多人往咱们家递拜帖,都说是来拜访柏安先生的。”
大勇出现在门口,手上拿着厚厚一摞拜帖。
苏悦接过拜帖,扫了几眼,除了高知府没来凑热闹,曹通判,教谕,以及晋州府有名望的人家几乎全都递了拜帖。
不光有拜帖,帖子后面还附了长长的礼单。
啧,消息传得真够快的。
徐氏喃喃:“隐遁天下近十年的柏安先生出现在晋州府,这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下,只怕这晋州府很快就要乱起来了。”
苏悦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昨日萧三郎问周夫子时的烦躁神情。
他定然是当时就想到了周夫子身份暴露带来的一系列麻烦。
显然,周夫子也知道,所以才会说了那一番躲避风雨之类的话。
既然知道,周夫子为何还要闹事暴露自己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