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老爷子瞥了眼站在高处的瑞亲王,到了嘴边的骂到底咽了回去。
另外一簸箕谷粒已经倒进了筐里,眼瞅着筐子只剩最上面一层还空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最后这个人的身上。
他只觉得压力更大了,双手死死抓着簸箕的边缘。
若是再弄洒一回,他可就真只有谢罪一条路了。
他咬着牙簸完最后的稻谷,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将簸箕里的稻谷倒入了筐中。
随着最后一颗谷粒脱离簸箕,滚落在筐中的谷粒堆中。
所有人都或轻或重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没能装满最后一个筐子。
虽说在北方,两石九斗多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亩产了。
但是就差那么一点儿就到三斗,也难免让人心生遗憾。
詹老爷子也有点失落,他原本估算的就是三石,没想到就相差这么点儿,甚至连半斗都不到。
叶老二一开始也觉得有些遗憾,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一开始的目标本来也不是三石啊!
如今的产量已经远超过了自己的目标,又有什么可遗憾的?
想到这里,叶老二立刻回头问:“老四,你准备的鞭炮呢,还不赶紧放!”
“哦,对对,鞭炮!”叶老四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掏火折子,准备去点早就挂在地头树上的鞭炮。
瑞亲王此时也从遗憾中回过神来,正准备跟叶老二说上几句话勉励一下。
但是怀里的晴天却突然扭动着身子,探头拼命想要朝晒谷场的方向看去。
瑞亲王怕她掉下去,赶紧伸手托住了她的肩膀问:“怎么了,看什么呢?”
“父亲,你放我下去。”晴天扭着身子脱离了瑞亲王的怀抱,跑进晒谷场中翻动着堆在一旁的稻杆。
叶老四见状,想要去点鞭炮的手登时顿住了。
瑞亲王也跟在晴天后面走了过去:“怎么了?这些都是已经脱粒的了。”
晴天抬手指着晒谷场上堆着的稻杆道:“父亲,收上来的稻谷全都打完了么?”
“是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不会有什么遗漏的。”
晴天却急得跺脚道:“可我之前明明看见詹爷爷在很多稻杆上系了红绳,现在这些稻杆里却没有一个系红绳的啊!”
瑞亲王猛地一怔,扭头看向詹老爷子。
詹老爷子原本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呢,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傻了,像只被人揪住脖子拎出来的呆头鹅一样。
“小刘!”詹老爷子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扭头找人,“我让你帮我拿着的那些稻穗呢!”
“啊?在这儿呢!”被点到名字的小吏赶紧跑上前,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篮子,“詹老爷子,都在这儿呢!
“您说这些是要留种的,所以我一直自己抱着,都不敢放在地上呢!”
詹老爷子却一巴掌糊在他的后脑勺上。
“就算是留种的,也得拿过来先算亩产啊!
“我这一天天的,可真是被你们给气死了。”
詹老爷子说着,劈手从小刘怀里抢过篮子,叫人把晒谷场的地面清理干净,自己亲手开始脱粒和簸粮食。
这一小筐麦穗,都是詹老爷子挑得最大最好的,打出来的谷粒看着也比其他的要更加饱满。
他没有把簸好的谷粒倒进刚才的大筐里,而是单独倒进了一个木斗中。
“超过了,超过半斗了!”詹老爷子倒的时候手很稳,此时端起木斗给众人看的时候,手却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两行泪水从他深陷的眼窝中滚落下来。
“能亲眼看见北方也有可以亩产三石的一天,老头子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詹老爷子站在晒谷场中间,抱着木斗哭得涕泪俱下。
周围其他人一时间也都不知道该欢呼还是该如何,全都面面相觑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