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罗南的疑问，武皇陛下依旧回以笑语：“你这个猜测有些保守了，感觉像是维护我的面子。为什么不更直接一点儿？”

“呃，您是指？”

“你知道的，在这一方时空，我不认为我能够拿出比李维更丰厚的筹码以及更强大控制力。所以，让心妍与他接触，我只是对他们的子嗣是否能够进一步继承‘坚金王’的能力感兴趣；又或者他们结合本身就会产生出某种异变？”

罗南忘了遮掩，深吸一口气：“您的意思是，白心妍也算是‘坚金王’……”

“嗯，算是尸块……好吧，规则碎片含量比较高的那种，但我并没有开发她这方面的能力，毕竟她出生的时候我才三岁。不像李维，在王钰出生之前，就和白毫合作，先期进行调制。”

武皇陛下信口说出与之相关的一连串隐秘，让罗南应接不暇，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听那边继续道：

“目前的情况看，他们之间确实有某种本能的吸引，但好像也有强烈的警惕和排斥。心妍大约是猜到了部分真相，主要是心理上的问题；而王钰那边，则还存在超凡能力上的本能感知。这样，哪怕是以相当的利益作为链接，也没有及时进展到下一步，否则就未必会有婚事这回事了。”

罗南眼皮剧烈跳动，口舌有些发干：“陛下……”

他话刚开了个头，忽然又无以为继。

倒是武皇陛下在那边似叹似笑，又或者是一种非人式的缥缈：“抱歉啊，罗南大人。可能您对我的观感又会下降一个台阶，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我既然做了，便不会否认。”

罗南的思维变得艰涩了，事实上他的大脑正在快速运作，但正如武皇陛下所言，他在情绪上、在道德感上有着强烈的不适感，由此形成了块垒坚冰，对思维的运转造成了负面影响。

半晌，他才吐出一句：“这有什么意义吗？”

“兴趣难道不是意义？”

“……”

“好吧，初期是如此，后面的缘由又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嗯，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罗南张了张嘴，末了“呵”一声笑：“大概是说，这件事情可以谈，但不是现在谈？嗯，也包括白心妍的婚事……”

“不，白心妍的婚事不需要谈。”

“嗯？”

“我说过了，我初期的想法也只是一个实验，一招闲棋，只不过是机缘巧合，确实碰上了。现在能够验证我猜测的方式还有很多，而且您都开始梳理‘十二国’了，想来也可以帮我开辟更好的路径。”

我什么时候说要帮你？

罗南想怼回去，可最终没有开口。

武皇陛下则自然接续：“所以，不需要在我这边纠结什么，由您来决定吧，罗南大人。这个婚事，需要推进下去吗？”

罗南在这一刻想了很多，大多荒谬，最终还是袅袅水烟之后，白先生那张期冀又小心的苍老面孔更具质感，于是他抽动嘴角回应：

“那就算了吧。”

“好啊，如您所愿。”

“……”

就这么定了？一句话的事儿？

忽然之间，白心妍也好、王钰也罢，两个人的人生大事，乃至更长远的命运，就这样变更了，都取决于罗南和武皇陛下一念之间？

当事双方的意见，反而没有任何意义。

当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白心妍也还罢了，王钰不是省油的灯。一旦翻脸，作为资本力量的新锐代表、李维的“金手指”，他能够控制的资本力量，大概率还在武皇陛下之上。

可话又说回来，在“内地球”这边，李维不出面的情况下，武皇陛下和罗南态度明确，哪怕他与白心妍“情比金坚”，也要受到地动山摇的冲击。

他所掌握的资源，是否愿意陪他一起“地动山摇”，还是个未知数。

恍惚中，罗南真觉得自己就是个封建大家长，任意摆布家族成员的命运。

在“内地球”这边，百亿人口自然而然都被他赋予“家族成员”的定位——在宇宙文明种群划分中，这也不能说错。

本质上他不就是要达到这种效果吗？

要说做出这个决定本身，“罗大族长”也没有特别客观。他所参照的，一是白先生的请托，二是武皇陛下的介绍，三就是自身的好恶。而接下来会产生什么后果，白心妍会怎么想，王钰会怎么想，其后的势力又会怎么想，或许很复杂纠结，却已不是罗南需要花费过多心力去关注的方面。

要说完全不考虑也不对，他要关注就是一个基本面：

“罗体系”对“内地球”这边全面、彻底的掌控，不只是在实质上，还需要在人们认知里，有这样一个概念。

为此，他也需要一个“切口”，一桩“事端”。

这样想着，罗南低低笑起来，也是似笑似叹，还有些非人式的飘缈：

“多谢陛下。”

“不敢，只是遵循您的意志。”

“嗯，我知道。”

罗南没有再客气，此事及其后果，他既然开了口，就没有再推脱的理由。但这也代表了他不会轻易让武皇陛下绕开话题，哪怕用此事置换也不行。

“陛下还没有讲，您向王钰透露通向‘十三区’‘外地球’的路径，所为何故？”

“哦，这个啊，当然是王钰希望如此。”武皇陛下今晚真的很好打交道，几乎有问必答、有求必应，“既然知道他的超凡力量源头何在，应该也能猜到他在深蓝世界如何作用的吧？”

老子就是猜得太多，很多事情才越想越离谱。

罗南这回就很有自知之明了，只道：“我对‘坚金王’的材料不太掌握。”

“那掌握了多少呢？”

武皇陛下无处不在的试探，罗南差不多已经脱敏了，参考着礼祭古字文本中，有关“坚金王”的描述，和更加凝炼的专有名词，老实答道：

“只知道祂是由荒墟真神点化，物质层面的本体好像是‘古神遗蜕’所化的一道珍稀虚空矿脉？灵魂层面是自然跃升而成的‘真灵’，或曰‘幻想种’？”

“这已经很准确了。那你可知晓，什么叫‘虚空矿脉’？”

“请陛下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