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的齐光霁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在刻苦用功。她的手抖的握不住笔,心跳声大的仿佛要冲出胸膛。书上的字在她眼里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她的大脑时刻处在爆炸的边缘,几度要停止运转。她从座位上起身,手贴着裤缝颤抖不止。
窗户是紧闭的,外面下着雨,也没有太阳,透不进一丝光,她没有点灯,室内一片漆黑。小小的空间里她来来回回的走动着。拇指被牙齿咬着,已经出了血,而自己还毫无察觉。黑暗中她瘦削的脸上渐显出一种慌张来,脚下凌乱的的步伐越来越快,几乎要把人转晕的程度。
但是她停不下来,不管是凌乱的脚步还是被啃咬到出血的手指。
她杀了人。
但是不是害怕。
是兴奋。
她杀了那个男人。
她的情绪得不到宣泄,她快要疯了。
这种应该宣告全天下的事现在却只能自己一个人憋着,她真的会疯的。
没有观众,她忍不住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如果需要论功行赏的话,那从她发现那个死人行为怪异开始就该给自己记一功。对了,再也没有了威胁,永远不会出现在眼前的人就该称之为死人,况且他现在确实是死了。
喔,不扯那么多,继续给自己论功行赏。当机立断的选择去陈寡妇家查看的自己真的是棒极了,必须要再记一功。
然后呢,应该再给自己的临危不惧再记个三等功。你说为什么不是一等功?那当然是因为更出色的操作还在后面啊。听我慢慢给你讲:
陈寡妇家在村尾,住的偏僻,在一片竹林的掩映中,平时就是做些半开门的皮肉生意。我到了陈家就看见房门大开,陈寡妇正大张着腿,衣衫不整仰面倒在床上,颈间一道淤痕。
我正诧异之时,外边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我探头一看:是那个男人!他又跑了回来。他要做什么?仓皇失措间我只能抓起桌上砸核桃的锤子躲进了只有一层帘子两块木板一根竹竿组成的甚至是连底都没有的简易衣柜里。
那时我的心都快跳了出来,我有预感,如果当时我没有躲起来,那么他一定会杀了我的。这不是我臆测的,而是以前他就有过这样的行为,要不是母亲回来的早,我当时肯定就被一刀砍死了。想杀一个人的目光是再明确不过的了。那个时候他提着刀眼底全是狩猎的的本能,看我像看一只可以炖着吃的兔子。
果然是他,他不是从村里过来的,是从后山绕过来的,身上沾着一些松针粘球。
他进来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别人来过,然后转身进了厨房,找到了油桶,然后将油洒到了床的四周。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将油桶放了回去。
“老子真是傻!刚才居然被吓的想跑路,一个骚娘们而已。”男人做完了一切,站在床前呸了一口痰,还顺势踢了一脚衣柜,鄙夷万分的看着床上的尸体道。
我躲在那个随时会被发现的衣柜里,完全没了一开始的惊慌失措。我开始想,是这个男人杀的人吧,因为什么呢?这不重要,无非就是钱没给够,或者一时兴起?不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杀了人会被判死刑吧,要是他被判了死刑,那我的科举怎么办呢?不用想,母亲一定会为了所谓的世人眼光,不跟他和离的。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是骂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还是怨恨雲国的法律。对了,我没有说雲国的科举法有一条规定:就是凡重罪者家属一律不准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该死的规定,该死的人!
我看着外边那个粗俗可鄙的恶魔突然想到为什么他可以毁尸灭迹,而自己就不能呢。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想我此时的目光肯定跟他当年想杀我的目光别无二致。不同于他狩猎的性质,现在应该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角斗。
他已经开始找火了。
我握了握手中的锤子。
没有可以犹豫的时间了。
他弯着腰下意识侧着头将火苗聚拢在手心,以防止熄灭。
衣柜离的很近,但刚好在他的斜后方,脑袋就偏在眼前。
就是现在!
我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还用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的准头狠狠的敲了下去。
血花飞溅,他连转头都没能做到就倒地了。
成功了,我简直不敢相信。
喔,又忘了记功了是吧,主要是这段太过惊险刺激,每次都会忘记欣赏自己的果敢。分别记一个个人成就的三等奖跟二等奖。
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继续。
接下来我顺水推舟用了那个死人准备的毁死灭迹的方法。那个男的脑满肠肥的根本拖不动,于是我转而将陈寡妇拖到了地上,把锤子放到了她手里。然后将男人翻到了陈寡妇的身上做出一副他们两个同归于尽的姿态。
我随身带的有火器,很容易就点燃了。
下雨天是不容易烧起来的,但是也不是为了把房子整个烧起来,只要把那两个人烧完了就行。
我将火折子扔到了他们身上,然后将床上的被子扯了下来,这样保证万无一失。
然后从后山返回家中。
这个必须记个一等功,天生地利乃为成事的关键。
若是今天没有下雨,那村头乡陌的都是人,他会不会去找陈寡妇都另说,再一个自己也没法全须全尾的脱身,又说后山的那一片松针林,脚踏无泥。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她全占了,看来老天都在帮她,今天他必死无疑呢。
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的齐光霁没忍住笑出了声。
爹爹想要的风光霁月她这辈子都做不到了,她已经沾了满身的泥垢与罪恶,可是她不后悔。
她喜欢这个全新的齐光霁。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仰头放声大笑,原谅她真的忍不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屋外的母亲与萧意决具是一脸惊恐,不知道屋里的人怎么了。
叫人也不应,门窗紧闭。
只能萧意决上前一脚踹开了门,齐光霁正四肢大张躺在地上不停的笑,目光居高临下,萧意决发现了她已经咬烂了的拇指。母亲也发现了,连忙去找药膏。
“齐妹,你怎么了?”萧意决蹲下身子将人扶了起来,心里暗暗担忧,不会是看书太辛苦看傻了吧。
母亲拿了药过来,既心疼又生气。“不知道是在发什么疯。”拇指的指甲已经咬穿了,看来需要拔掉。现在只能先止血,然后去找大夫。
“没事,我是高兴。终于理解了最难的那篇策论的意思,一时没控制住自己。”萧意决还在笑,对手上的伤浑不在意。
雨还没停,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才能发现他们已经死了呢。齐光霁笑着微微偏头看着母亲打开的窗户外一片阴雨连绵。
第二日雨停了,萧意决也要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