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老方丈正在千佛堂门口坐着，他的袈裟都已经脱掉折叠好放在一旁的板凳之上了。

没多时他听到不远处的喧嚣声中杂乱的脚步声，是良辰等人奔来了。

“师父……”

“师父！”

“师父师父！”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终于让老方丈看清了他们，跑来的分别是良辰，俭念，尘缘，季尼，黎露神（空安），还有阳凡阳沁二人。

老方丈微微笑了笑，破关失败起，他就不断开始出现走马灯，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当中，此刻见到黎露神等人奔跑的样子，仿佛又见到他们小的时候一般。

几个徒弟嘻嘻哈哈地奔跑着，二徒弟三徒弟喜欢惹事，大徒弟总替他们解围，最小的黎露神围在他们中间，有时候几个师兄一起合伙“欺负”，他就会哭着跑来喊师父，然后身后几个人都跟上来哄他，希望别被师父知晓。

那幅画面与现在的几人逐渐重叠了，几人正凑到老方丈身边关切地问候着他，他除了微笑也没有别的话语能说了。

“师父！师父您怎么样！我是空安啊，我来看您来了。”见老方丈样子不太对劲，黎露神有些慌了，他来到跟前赶紧跟他说道。

空安是黎露神还是僧人时候的法号，这还是阳凡跟阳沁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出来，再看向老和尚，他们二人也有些被气氛感染情绪低迷。

“我知道……”老方丈呵呵笑出两声，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玉颤颤巍巍递到良辰手上，良辰看到这个内心一凉，他知道老方丈这是怎么了。

开始交代后事了。

“接下吧，不论我成功与否，出关那一刻，你就是住持了。”老方丈此时言语气若游丝，但是在几人耳中，话语却是那么坚定。

“弟子顿悟。”良辰咬紧牙关心中一痛。

“还有俭念……尘缘……”老方丈一直绷着那根弦，“说起来，所有弟子的法号都是我起的……但并非完全不符合佛意，实际上……也同样意有所指……”

接着老方丈微微抬手放在了黎露神胳膊上说:“空安……记得你的初心……”

“我会的我会的……”黎露神连忙点头，他眼中已经闪烁着泪花了，然而就在此时，他练习已久的感知在此刻变成了被动技能，他猛然感受到了老方丈的内心。

原本那里应该光芒四溢，佛辉照耀的，可是此时他却发现老方丈内心是一片虚无，到处荒漠不已，甚至还有大量被灼烧过的痕迹，再往里面走一走，他发现仅仅在某处方寸台上，有一株小草还被微弱的亮光照着。

随着黎露神思绪的深入，他看到了几分钟前，老方丈心灵当中无数僧人在对抗恶灵的场面，随处烟火不止，僧人们死伤惨重，只要接触到黑火，就会被灼烧殆尽。

而那些佛光也变得暗淡了，最终带走了老方丈仅存的生命力。

再往前一些，黎露神看到那里如明镜台，到处都充满了佛光，数之不尽的金色僧人在练度，中心有一颗圆珠子，温润如玉的样子。

黎露神忽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想，自己来到这里会不会……

‘切勿多想……’

忽然一阵声音传来，并非直接从口中说出，但黎露神也感应到了，他立马从老方丈精神当中退出来，看向他的时候，他只是微微颔首，轻轻拍了拍黎露神的手，随即快速抽出了。

似乎在刚才，他了解到黎露神有那种探查他人精神和记忆的能力，因此不得不封锁记忆，然后再也不触碰他。

良辰等僧人并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举动，都还沉浸在这股悲凉当中，紧接着外面传来其他弟子的声响。

“师父！！”赋颂甩着宽大的袖袍奔了过来接着跪倒在老方丈身旁，却也不敢轻易碰他，生怕碰散了那点气。

他也看出老方丈悬浮在印堂的那红光，说明他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然而这时候又不太好问。

只能放在心中，日后必定调查清楚。

“死亡其实是一件跟佛很有缘的东西。”老方丈此时望向屋檐，“生命是修行的下手处，没有生命，就不可能有慧命，生本身就是死，死本身就是生，不信，你们看……”

说着他颤颤巍巍举起手指向屋檐那一边，此时上面有一处燕子巢穴，此时这种氛围下莺莺燕燕地发出声响，几个僧人还在懵逼，似乎读懂了什么的时候。

旁边身旁的黎露神心中一颤，低下头发现老方丈已经辞世。

在佛门之中，非正常死亡的都不能被称为圆寂，因此老方丈最终也没有得到这份殊荣。

黎露神一直望着老方丈的面容发呆，仿佛只是轻轻熟睡一般，要不是嘴角渗下来的鲜血……而在此刻，微弱的光芒透过屋檐破损处照了进来，落在老方丈脸上，接着慢慢变淡，飘到了额头，最终不见了。

其他僧人这才反应过来，悲痛哭喊着，寺庙也在这时候关上了门，其他香客纷纷离开了。

众弟子和小弥勒皆闻讯赶来，陷入悲痛之中。

“师父……！！”一瞬间哭声震荡瓦房。

佛有云，缘聚缘散。就是缘聚了，我存在，缘散了，我走，当人之生，弄璋弄瓦，皆在庆贺之内；一旦撒手人寰，即呼天喊地，万分地感伤悲泣。

此时便是这般景象，一切皆如尘烟，僧人来来往往开始打理后事，然后开始通知老方丈生前那些鸿儒，以及宗教联盟的各个管理者。

黎露神望着那些正在忙碌着的人，在他眼中都变得如此模糊，那种猜测在他心中也越发深重，他觉得就是他的原因，才让师父离开了这个世界。

‘你下山之后，就用黎露神这个名字吧，这也是你出生之后就一直带着的……往后风轻云淡，就此别过了，记得将来不要轻易再上山了。’

当年老方丈的话语如今再次回想起，如同重磅炸弹在黎露神心中崩开，一道闪电劈在了他的面容之上。

“轰隆隆！”天边乌云密布，在此刻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