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沈霖第一次见皇帝,但如往常一般,她没有和皇帝说过一句话,这次也只是遥遥看了一眼。
文武大臣朝拜的正前方,他穿了身金色的装饰性的轻铠。老皇帝的容貌看上去和封彧有三四分相似,蓄着胡须,身居高位养成了一身的帝王气度,看上去有种不怒自威的威严。
沈霖对他没什么兴趣,反而对贤贵妃这边的几个后宫妃子感兴趣。
皇帝为人如何,她不清楚,但是审美是真的一绝。
贤贵妃年逾四十风韵犹存,眉眼之中就透着母仪天下的雍容大气。
而在贤贵妃之后就是四皇子的生母纯妃,书香世家的大小姐,款款的笑容里透着书香气质的优雅从容。
而纯妃身边就是格外出名的罗素素,苏州最有名的歌伎,虽说一直号称卖艺不卖身,但她最出名的不是艺,还是那倾城的容貌,和那双顾盼留情的丹凤眼,站在纯妃身边,在容貌气质上丝毫不落下风。
都是好看的美人。沈霖看得眼睛一眨都不眨,她向来喜欢欣赏美人,一直都很有“爱美之心”。
这老皇帝也很有爱美之心,后宫里不止有这么多美人,好像还有不少甚至一辈子都没承宠过……
沈霖正在心里叹息,就觉得胳膊被轻轻撞了一下,是她身边的绿禾。
她一回头,就发现徐松念的目光正好落在她身上。沈霖慌忙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把目光收了回来。
虽然每人很好看,但是她是太子良娣,这些名义上都是她的庶母……这么直愣愣看着似乎是有些不太规矩。
沈霖垂着眸子用余光悄悄看身边的徐松念。那些后妃虽美,但是在她眼里还是比不上徐松念,毕竟这是第一次在后花园见面,单靠着纱幔后的影子就让她惊艳了许久的人。
这些后妃的五官容貌都不差,气质各有千秋,但沈霖总觉得加在一起都不如徐松念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的淡淡孤傲好看,那些美人是镶嵌在画框里的画,但是徐松念就像是勾人的景,让人忍不住惊叹惊艳。
可……画框里的画多看两眼也不吃亏。虽然在绿禾的提醒下她收敛了太过直接的注视,但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去看那几个后宫的美人。
春猎仪式刚刚开始,皇帝带着众皇子和七公主绕场三周,然后射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皇帝和皇子公主的身上,沈霖的小动作其实一点都不显眼,自然也不会有人闲来无事在这种场合抓一个太子良娣这么细小的失礼。
徐松念却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顺着沈霖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正是这两年如日中天的罗婕妤。
而站在罗婕妤身后的就是五公主景和公主。
五公主从小性子怯懦,所以不曾学习骑射。在其他皇子公主都随着皇帝上马骑射的时候,只有她留了下来。
徐松念忍不住想起沈霖说的——风筝送给景和公主了,今天和景和公主一起放风筝……
徐松念的眸色沉了沉,把目光转向了中央的靶场。这些皇子公主各个都是精英,封彧的强项不在骑射,所以成绩只是中等,二皇子封焕三箭都中靶心,赚足了风头。
除了封焕之外,异军突起的居然是六皇子封郢。
封郢平时不受宠,也没多少人关注他,三箭也全都命中靶心,让人有些惊讶。
景和公主在下面看得满脸紧张,掌心紧紧捏着衣角。封郢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们俩相依为命。
自小他们俩在宫里谨记两个字——藏拙。但是这次春猎是要给景和公主议亲的,封郢说什么都不肯继续藏下去,若是他再没本事,景和公主就谋不到好的主君,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这是封郢第一次这么任性地表现自己的优秀。
今日阳光明媚,皇帝也三箭命中靶心,显然心情大好,一挥手就赏赐了成绩最好的封焕和封郢。
七公主俞琬公主的成绩不是很好,明显有些不开心,皇帝为了安慰她,也挥手给了不少赏赐。
如今年岁较大的公主只有两个,一个是不受宠且怯懦的五公主,另一个是明艳照人的七公主,显然在场的人看着这两位公主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
这项靶场骑射算是简单的开幕仪式,接下来就是文武百官和皇子公主陪同皇帝进山狩猎。按照规矩,今天只有皇帝能猎取猎物,别的人都只能陪同,晚上皇帝会把今天狩猎到的猎物赏赐下去,显示皇恩晃荡。
除了文武百官之外,官员的家眷也可以随行,贤贵妃和罗婕妤都换了骑服随行。
但是今天不准旁人狩猎,就算是太子,今日也不能僭越,封彧今日也没办法狩猎白狐讨徐松念的欢心,于是沈霖就懒得去了,干脆回了营帐休息。
待得人马走了差不多,景和公主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徐松念迎了过来。
景和公主向着徐松念浅浅施礼,垂眸轻声细语道:“多谢太子妃替我照顾团团。”
“团团?”徐松念回了礼,浅浅蹙眉。
“哦,沈良娣可能没有告诉您,就是那只小兔子。上午我和沈良娣放风筝的时候沈良娣告诉我的,她说您是个有善心的人,是您找了府医给团团救治,多亏了您帮忙。”
徐松念的脸色微微一僵,沉声道:“那只小白兔是景和公主的兔子?”
“嗯。”景和公主点了点头道,“太子妃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太子妃以后若是有用得到景和的时候尽管说就是了。”
徐松念的睫羽微微下压,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变得有些暗色,她缓缓开口的语气依然平淡:“府医说没什么大事,定时换药,注意悉心照料,很快就能痊愈。既然是公主的兔子,我马上派人把兔子和药都送回给公主。”
“多谢太子妃。”景和公主脸上挂着天真的笑,“果如沈良娣所说,太子妃是个良善的人,让人很是喜欢……”
说到最后的时候,景和的声音已经有些低不可闻了,微微低着头,脸颊上有些怯怯的羞涩。
她一向胆子小,原本是不敢和徐松念讲话的,也是沈霖在她面前说了很多徐松念的好,她想着总是要来亲口道谢,这才鼓足了勇气来找徐松念。从刚才的交谈里,她的确能感受到徐松念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人,但好像也不像是沈霖说得那么好相处……
说送就送,徐松念没有半分耽搁,很快那个放着兔子笼子的角落就又变得空空落落的了。
徐松念盯着那个角落不小心遗落下来的几根草料,执笔的手顿了顿,一大滴墨水落在宣纸上,浸透纸背。
风筝是和景和公主一起放的,还送给了景和公主,小兔子也是景和公主的……
眼前的墨渍却一下子唤醒了徐松念的思绪。原本就是她想多了才对,沈霖她只是个没什么深沉心思的小姑娘,况且她们又没有什么关系,她何必这么放在心上……
徐松念把桌上的纸团了起来,然后重新换了一张,写道——兄长,太子殿下已经和江南盐政官商议好运盐之事,太子殿下想要和兄长面议,此事勿要告知父亲。
徐国平到底是摸爬滚打的老狐狸,轻易不上钩。但徐元自视封彧的大舅哥,很容易就能引他上钩。
徐松念的目光却还是忍不住飘到那个原本放着小兔子的角落,眉宇之间忍不住有些烦躁,转过头来不再去看:“慕离,把信给徐元送去,我们要开始做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