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下众人听完后都议论纷纷起来，此时一位女子站起身来，对方诺施了一礼后说道：“学生曲飞飞，有话要说。”

方诺见是一女子起来问话，顿觉有趣，和蔼的对那女子一笑说道：“不必多礼，但说无妨。”

“神武大陆千年以来都是遵从前人的判罚而为。历代王朝莫不如此，当今八国也未有歧义。故此我法学院才会收集浩如烟海的案例以供我等学习。当今八国多有我法学院的师兄师姐们入仕为官，造福一方百姓。也未见师叔你所说的判例法有何问题？而师叔你所说的所谓成文法，当今也无人听说过。按师叔所说，那成文法就是把法律条文全写出来后由朝廷公布出来告知天下百姓。难道把律法条文写出来就能比现在做的更好？律法公正在人而不在法。条文写的再好，为官者一旦贪赃枉法还不是一样鱼肉百姓？还请师叔为我等解惑。”曲飞飞不卑不亢的说完后又对方诺施了一礼。

这番话让方诺略感惊喜，能说出“律法公正在人而不在法。”这句话的人，说明这个叫曲飞飞的有点思想。便对众人问道：“这位曲学子说的很好，他说到了法的根本上，律法公正在人而不在法。说明她悟透了当今这世道法的本质。那么小爷想问在场所有人一句。你们谁能告诉我。当今世道的律法是什么？律法有何用？律法又是针对何人所用？”

“律法还能是什么？律法就是惩治犯罪的依据，杀人放火者斩就是如此？有了律法才能震慑宵小。律法自然是针对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所用。”下面一个学子高声喊道。话音一落，附和者众多。唯有老干部们面无表情，都在细细沉思。

“恩，不错，刚才这位学子答了。下面还有人有不同的意见吗？”

“律法就是解决民间纠纷的手段，可以让苦主的冤屈得到伸张。针对的自然是不法之徒。”

“律法是。。。。”

一时间回答声此起彼伏，这些学子常年淫浸此道。多少都有自己的心得感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听到这些学子们吵吵嚷嚷的喊了一通后，方诺见差不多了，便压了压手，示意安静。满脸失望的表情说道：“哎。小爷我真是为我们岚山阁的法学院感到悲哀，没想到我岚山六院竟然有这么一个滥竽充数的地方。法学院里竟然无一人知道法的真谛是什么？不知道是你们真不知道，还是有人知道不敢说？”话到此处，方诺便盯着老干部们，后又转身看了看文肃和石振他们。

文肃被方诺看的很是尴尬。方诺一点都没说错，法学院里到了他们这个地位的，见识和学识都不是下面那些学生能比的。他自然知道方诺此话的意思是什么。但他现在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假装没看见。

老干部们也都面露愧色，方诺一见就知道他们其实都是明白的。也就不再继续为难他们。众学子们也发现了场面的异常。似乎法学院的大佬们都集体失声了。

方诺也不继续坐着了，他站起身来面对众人，面色不屑的对下方众人说道：“刚才众多学子答了林林总总。在小爷听来，你们说的那些全是皮毛，没有一个说到点子上的。小爷来告诉你们当今这世道的法是什么？如今天下。所有的律法都是当权者为了便于管理百姓而设置的总总规则。律法有何用？当然是保护当权者的利益不受到下面泥腿子的侵犯。那么律法又是针对何人所用？自然是针对泥腿子的咯？这才是当今世道律法的本质。”当下所有学子在此言一出后个个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其实也有一些学子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他们或许本来就是既得利益者的一部分，他们当然不会说出来。

“就你们这帮人，还有脸在这里开口律法，闭口案例？你们研究了几百年的东西，其实全是怎么奴役百姓，剥削平民的工具罢了。这哪叫什么律法？你们在那浩如烟海的案例里，你们去翻找一下，有没有王公贵族，世家大族作奸犯科后被律法所惩戒的记录？你们有人肯定不服，说有很多王公贵族的案例记录在呢。但你们都仔细看看，他们所犯的罪，不是得罪对手，被对手反击而死，就是得罪王室，被王室定罪赐死的？这里面关律法何事？判例法在他们这些当权者面前就是笑话。能定他们罪的人只能是比他们权势更高的人。而权势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罪不罪的问题了。那已经是权斗层面的问题了，你死我活再正常不过，无非是胜利者最后用律法来当个白手帕擦干剑上的血。以免显得吃相难看不够体面罢了。这里面有律法什么事？”

然后方诺又看向曲飞飞说道：“你刚才问我难道把律法条文写出来就能比现在做的更好？你这话其实问的很好。我能给你两个答案，如果你是站在当权者一边，那就是不好，因为一旦写出来后便会失去“刑不可知而威不可测”的功效。说穿了就是官老爷们就不能随意量刑了，如今孝敬要是给的不够可以斩了你，要是打点好了，那就当场释放。话虽夸张，但道理就是这个事。可如果你要是站在百姓一边，那自然是好的。如果百姓都懂法，并且律法能够有效的实施不是一纸空文的话，那么百姓就不会被无良的官吏糊弄。犯了错该怎么叛就怎么叛。但该交多少税明明白白的写在律法里，该服什么徭役也白字黑字的写着。谁也别想随意加派，谁也别想任意盘剥。所以我说你们法学院这几百年都学到狗身上去了，你们现在学的东西除了出仕为官还有何用？这几百年可曾有一人想到律法对于百姓和权贵之间不平等而加以改良？哪怕是提出一点理论也行。一个个都口口声声说出仕为官后都会为百姓做事，可你们也不想想，当今律法低层逻辑就是错的。你学的再好，有什么用？”

曲飞飞听完后面色羞愧对方诺说道：“学生知错了。”方诺对曲飞飞点了点头，后又对众人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不服？说来听听？”

下面一片鸦雀无声。众师生个个面如死灰，方诺已经从低层逻辑就把他们否了，他们不傻，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方诺说的是对的。当今的律法一律都是当权者对于泥腿子的规则制定，和后世的法律完全是两种概念。

“要想我法学院浴火重生，就必须要有自己的核心思想，就必须真正理解什么是法。我们是岚山阁，既然是岚山阁，就应该摒弃世俗过往的桎梏和枷锁，开创属于我们法学院自己的道。我们不但要重新诠释什么是律法，而且要制定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我知道很多学子学习法学是为了出仕当官。但我们既然身为岚山阁法学院的一份子，就有这个义务来完成前人从未完成的事情。这也是法学院的责任和义务，否则怎能对得起岚山阁这天下四极的名声。这也是小爷我今日来此讲学的目的。告诉你们什么叫“法家思想”。”

姚书兰和文肃等人听到法家思想时，心里终于松了口气，终于要来了。他们在一旁听着方诺的讲学心情一直很复杂，他们自然知道当今法学院最大的弊病在哪。可始终无人可以解决，这里面牵扯的问题太多了，方诺毫不留情一举道破当今律法的虚伪，把当权者和百姓明明白白的放到了对立面。他们何尝不想破局，可法学院这几百年来始终无人能做到。所以自从文肃听过方诺讲过一些法家思想的片段后，就隐隐感觉这是法学院的机遇到了。

方诺重新坐下，整了整衣襟说道：“在说法家思想之前，我们必须要重新定义下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律法。以往的律法和当今八国使用的律法其实都是治民之法，甚至可以说是奴民之法。都是为了控制百姓而制定的律法，本质上都是为当权者服务的。这样的律法在小爷我看来，全是伪法。律法有基本的三大要素，那就是公平，公正，公开。做不到这三点，基本全都可以属于伪法。律法是由国家或君主来制定实施的，不但要体现当权者的权利，也要规定当权者的义务。正所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只知道向百姓收税，而不反哺百姓者全都该杀。泥腿子们在地里一颗汗珠摔成八瓣，换来的却是上位者的作威作福。这符合天理吗？”

“如果律法只谈权利，不谈义务，那这律法对百姓来说是何等的残忍和不公平。做不到公平二字，律法越多，百姓越苦。苛捐杂税猛于虎也。这就是为什么成文法优于判例法的原因所在，成文法能把百姓的权利和义务明明白白的告诉百姓，你需要做什么，你不需要做什么。而判例法都只是官老爷一句话，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反正泥腿子也不懂，还能反了天不成。再就是，律法不能只针对百姓，而不针对官员。当今世道的律法就没有针对官员一说。现在的律法也全部都是王法。王法王法，顾名思义，全是王定制出来的律法。王说什么就是什么。而律法的最高境界，是国法。何谓国法？”说到此处方诺顿了一顿，猛地起身，走到云夜身边把云夜的剑拔了出来。然后剑指苍天大声的高声喊道。

“国法，乃是做到王在法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言出，全场惊。看着方诺剑指苍天，仿佛要打破这世间的枷锁，重新开辟一番新天地。

听到这话的众人，无不是目瞪口呆，从来没有人想过，律法能超越王权。这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番言论实在是太颠覆了，让在场所有人一时都消化不了，这番话要是传到八国中去，那要掀起何等的惊涛骇浪。学子们哑然，震惊，恐惧，兴奋，各种心绪不一而足。老干部们也是被震的个个大脑宕机，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国法，国法，王在法下，王在法下。这，这，这，这怎么可能？这如何能做到？”文肃失神的说道。

“目前自然做不到，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被规则束缚，不管是当权者还是百姓。但不同的是当权者有权利超脱规则，而百姓没有权利。所以百姓只能被当权者鱼肉。可是，现在做不到不代表以后做不到。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你失去一样，将会得到一样。王在法下看似是把当权者用规则束缚住了。但如果真正有大毅力，大魄力的王者，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因为只要王做出了榜样，那么很多现在无解的吏治顽疾将迎刃而解。在公平公正的吏治环境下。将会带来王朝无与伦比的活力和爆发力。我们法学院如果没有一个崇高的目标，没有一个高觉的信仰。那法学院的意义何在？我也说了。这是律法的最高境界。任何一个能做到此境界的王者和国家，都将得到百姓的无限拥护。此乃大道也，非庸王废王所能理解。”方诺背持长剑，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深沉的解释道。

姚书兰此时却是满脸激动，她能从方诺的话里听出法学的未来。能看到一条从未有过的大道在此时打开。石振也是如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以前法学院说穿都是在拾人牙慧，就像方诺说的，无非就是背些以往的案例，其实在对学子的律法层面的教育远远少于在道德层面上的教育。毕竟当今天下都是官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与其学会那些所谓的律法案例，还不如让学子们的道德水平提高点来的实际。但这样做就违背了法学院的初衷了。这也就是方诺说他们这几百年都学到狗身上去了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