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一身煞气萦绕,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微臣谨记于心。”郑和深施一礼,毕恭毕敬。
“你是跟着朕的老人了,大大小小的仗,也都有所接触。”
“朕相信你的胆魄,只是海上作战,还是要多听将领们的意见。”
“朕没有出过海,不懂得大海的波澜壮阔,却也深知大海的危险。”
“市舶司运转才多久,就有三百多人死亡,五百多人失踪。”
朱棣谈及此处,露出伤感之色。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然而在看到非战争折损、减员的时候,朱棣依旧心生怜悯。
这些伤亡,本是可以避免的。
“市舶司已经安顿好了阵亡水手的家属,抚恤金足足二百两。”
“虽然人命不能用银两来衡量,却也算是给了活着的人些许慰藉。”
郑和小心翼翼地汇报着,生怕朱棣追责。
“阵亡的将士,也能有这么多抚恤金就好了,奈何大明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朕既希望整个天下,都和宁波府一样富庶,又害怕天下百姓都如此富庶。”
朱棣坐到了冰冷的皇位,不由得担心财富地增长,会影响到至高无上的皇权。
“陛下放心。”
“宁波府的百姓算是富庶了吧?”
“不愁吃,不愁穿,可他们依旧为官府所驱使。”
“他们的欲望越来越大,不会满足这样的平庸。”
郑和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都诉说给朱棣听。
“王守敬的手段高明啊。”
“一套宅邸,能把百姓困住十年,为豪绅、富商、官府当牛做马。”
“以前农闲,百姓还能聚起来享受享受,现在农闲都入城当劳役了。”
“宁波府是富庶了,百姓是有钱了,可他们干的活,是应天府百姓的两倍。”
“朕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何百姓有吃有穿了,反而更累了。”
“不是说有钱了,就可以好好享受,好好过日子了吗?”
朱棣目光闪烁,思绪翻涌。
“微臣曾与王守敬探讨过这样的话题。”郑和突然道。
“哦?”
“说说看,朕洗耳恭听。”
朱棣摆出认真的神态,好似真的在请教。
“王守敬认为,以史为鉴是不可能的,想要试图改变、规避什么,依靠史书记载的智慧,根本行不通。”
“历史只是告诉我等读书人,就是这么回事而已。衣服变了、饮食变了,这都是外壳。”
“时间转来转去,都是儒家那一套,传统那一套,该犯的错误还是要犯,该杀的人还是要杀。”
“岳飞会死,哪怕到了如今,他还是要死。我们无法从历史中汲取教训,历代王朝总是在重复同样的悲剧。”
“儒家未立,商六百年、周八百年,汉武帝独尊儒术后,未有王朝四百年。”
“王守敬总结了一套历代王朝兴衰的规律,称大明的气数,不会超过三百载。”
郑和语气悠悠,却在朱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