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郎没有想到,吕公子会出入兵部衙署。而且对兵部各司衙显得熟门熟路的样子。
兵部是男人的地盘,就算是为了西北战事和粮草数次硬闯金銮殿的天波府余老太太也没有进出过。吕公子却能在兵部衙署里闲庭信步。
当然不是杨六郎能一眼认出已经改头换面的吕公子,而是这位身穿公服头戴翘翅纱帽上唇还留着小胡子的吕府大小姐身上自带着一种气息,让杨六郎蠢蠢欲动。一开始杨六郎还颇为讶异,待认真看破了吕公子的身份,不禁哑然失笑,想来是身上的黑绳对旧宿主自然而然的亲近反应。
吕公子似乎也心有灵犀,抬头狠狠地望了一眼杨六郎藏身之处的大柏树。
在大颂朝庭里,兵部向来被视为潘太师一派的禁脔,而吏部户部两个控制着朝野命门的衙门则是吕氏山头,对此吕老太爷和潘太师一向心照不宣,从不越过雷池半步。事出反常必有妖,杨六郎决定弄明白来龙去脉,还因为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直觉,杨六郎感觉吕公子与自已有莫大的关系。
狭路相逢的窄巷里,刀剑拳脚处处落在下风的吕公子恼羞成怒,使出了女子的杀手锏,一头栽进杨六郎的怀里,双手抱住杨六郎的腰,抓住杨六郎诧异失神之机会,提膝狠狠撞在杨六郎的胯下,然后两人一起倒在雪水泥泞里,像猪滚泥坑一样,在泥浆里纠缠成一团。
杨六郎输得很窝囊,很憋屈。
因为吕公子主动把自已的袍子扯掉,硕长健美身上没有一处该是他杨六郎落拳地方。
吕公子已经洗浴干净,一头柔顺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如果是以前杨六郎的鼻子还没失灵的话,他一定会嗅得出头发的独特芳香。
杨六郎也洗刷了一下,是被吊起来之后,几大桶水从头淋到脚,把身上衣上的泥浆冲洗掉。
刑室的门大开着,冷风一阵一阵的灌进来,被吊了许久的杨六郎,冷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吕公子坐在火盆边上,用火钳拨弄着火盆里煨着的芋头。更要命的是火盆旁边还煨着一壶醇香扑鼻的好酒。
吕公子嘴唇上依然贴着一条小胡子,十分滑稽可笑,但杨六郎笑不出来。因为这个刑室竟然是前不久捕头老宋要请自已吃活叫驴的那个刑室。
“讲吧!”吕公子首先开口审犯人。难得意气风发的吕公子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诸如“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日”之类的江湖狠话,而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已经颇有五六分老捕快的气势了。
“想我讲啥?”杨六郎盯着吕公子手上散发着诱人的热气和香气的煨芋头和烧酒,喉咙里艰难地吞下口水。
“先讲崇关发生的事,然后讲清绝楼的计划。”吕公子跃上杨六郎面前的高凳上,把酒壶递到杨六郎鼻子前晃了晃,却拿回来自已仰颈灌了一大口。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
杨六郎看着吕公子仰颈饮酒露出一段细长洁白的脖子以及小巧迷人的喉窝,想起《诗经》中夸奖女子美貌的句子,心里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杨六郎一口气把崇关杀人的经过和清绝楼打算等张庆之回来后突袭半闲堂及吕氏一处秘密别业的计划,全盘抖露了出来。
听当事人聊起这些事,当然要比吕开山和谢千眼等隔手人连猜带蒙的详实多了,吕公子听得十分开心,边喝酒边和吊着的俘虏聊天吹牛,不到半个时辰,一壶上好的陈年老窖,两个煨得又香又粉的芋头,都进了吕公子的肚子里,分给杨六郎的只有经久不散的酒香和芋香。
吕公子有点步履踉跄地出门,体贴地把刑室门给关上,不让冷风再灌进空荡荡的屋子。
还不忘留给杨六郎一个回头一笑百媚生的笑脸。
吕公子找到二当家谢千眼,把抓住清绝楼杨大象并逼问出那些秘密的事,一股脑全撂了给谢当家,把谢当家砸得头晕眼花。
在一条窄巷里狭路相逢仅凭拳脚功夫就能抓住让段京和仇钱都吃瘪的杨大象?还吊了起来?一壶吃不到的酒和两只煨芋就把杨大象的秘密给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