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辗转反侧一直纠结着自个儿要不要跟兄弟们斗,想着二阿哥是个劲敌,外祖家又态度暧昧,一会儿支持二阿哥一会儿又笼络他,两边儿不肯撒手,下头富灵阿再过二年也大了,背靠着年家,又有皇贵妃这样得脸的额娘,便是个废物想来也不好对付,他又凭什么脱颖而出呢,若是再输,只怕连命都要搭进去。
后半夜他迷迷糊糊的睡着,难得做了梦,梦里他黄袍加身,谁见他都要跪,都要大呼一声儿皇上万岁,这句皇上万岁他听了半夜,天亮该起身了,还情不自禁嘟囔着爱卿平身,这种被人捧着,这种万人之上的感觉着实叫他痴迷极了。
趁着诸位大人和宗亲过来,他便也腆着脸来了,在人前掉了几串子泪,也叫人可怜他,一路行至养心殿也没什么人拦下他。
三阿哥兀自想着,许是经过景顾勒的死,皇阿玛也能稍加珍惜些自个儿的子嗣,眼瞧着二阿哥要废了,四阿哥送人了,五阿哥又没了,年长又得用的可不就剩他一个了吗,若阿玛看不上他,非要培养下头年纪还小的弟弟们,也不瞧瞧可还有这时间。
昨儿外祖家的人可朝太医院使银子了,听人说皇阿玛素来积劳成疾,眼下又悲痛过度,身子着实不成了,便是天灵地宝流水似得吃用温补着,想来也至多二年的功夫。
不过二年的功夫,没了景顾勒,富灵阿和启明哪儿还指望得上?末了还不是要在他和二阿哥中间挑。
想到这儿,三阿哥心中不由得热切极了,也徒增了些见皇阿玛的勇气,正欲上前几步,忽听皇阿玛重重咳了几声,虚虚的开了口去。
“、、、、朕的皇五子实乃朕心中储君人选,朕日日栽培,无不用心,五阿哥也秉性极佳,素来聪慧,谁道竟横生意外,朕悲痛至极,亦是大清之损,便是再叫人查这大火缘由,也抚平不了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若非国事牵累,皇贵妃忍痛日夜开解侍奉,朕只恨不得同景顾勒一并去了、、、、、”
虽众人皆有预料万岁爷属意五阿哥,可听这一席话,还是难免露出些许惊讶痛惜之色,能叫万岁爷说出跟着五阿哥一并去了的话,可见五阿哥在万岁爷心中地位之高。
下头人岂肯见万岁爷悲痛至此,紧忙朝榻上的万岁爷行了大礼去,劝万岁爷节哀,大清不能没有万岁爷,三阿哥也跪在其后,木楞楞的着实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以前便知皇阿玛在乎景顾勒,可他竟不知皇阿玛在乎景顾勒至此,连命都能抵得过了,从前皇阿玛竟还总当着他们兄弟的面儿说什么一视同仁,若这回死的不是他景顾勒,而是二阿哥或是他三阿哥,只怕皇阿玛至多心里不是滋味一会子,连泪都不会为他们流一滴吧、、、、、、、
同是做儿子的,三阿哥心中说不平说不酸涩是假,难受过了,也叫他心更硬了些,且看皇阿玛偏心都偏到天外去了,若是不争不抢的只怕真没什么好日子可言。
三阿哥定了定神儿,且听皇阿玛继续说着:“、、、、、辍朝三日,照亲王例殡葬,使用亲王仪卫,加入了引幡仪式,另命内务府重新修建贝子府,改亲王府,赐封号怀,以念朕和皇贵妃对景顾勒的念念之情、、、、、、”
三阿哥听到这儿,不由得苦笑,便是景顾勒死,也是要压他们兄弟一头的,皇阿玛素来吝啬爵位,他便不说了,犯了错还求什么爵位,便看二阿哥那般费尽心机的巴结着皇阿玛,眼下都成亲了,还是光头阿哥呢。
正想着,便听身旁一阵清脆之响,像是谁握碎了什么,三阿哥瞥头去瞧,先前光顾着听皇阿玛念及景顾勒所言了,竟是没主意到什么时候二阿哥也叫人抬着进了外殿,同他一并在后头听呢。
不同于三阿哥心中的酸涩之感,二阿哥心中更是不服更是愤恨居多,且死死的捏着自个儿腰间的玉佩,凭着一腔子怒气硬是将那玉佩都折断了的,三阿哥见状莫名心情很是不错,压着声儿假意关切人一句。
“二哥也悠着些,您都伤成这样了,总不能眼下再给自个儿添了伤,且看皇阿玛那明黄的帷幔都为五弟换成素净的浅杏了,没得一会儿被二哥您手心子里的红刺了眼。”
二阿哥闻言怒瞪了三阿哥一眼,倒也是这会子了,才咂摸出他先前和景顾勒斗得狠了,竟是叫三阿哥坐享渔翁之利,且见人好端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样子,二阿哥便气不打一处来。
“且不知一会子见了皇阿玛,是我这伤刺眼还是三弟来的更叫皇阿玛不愿瞧些,对了,听闻三弟近来没少跟着奴才下地干活儿,怎么来的时候也不好好沐浴焚香一番,一股子土味儿。”
一说这个,三阿哥刚有些起色的心情顿时也不美了,不过倒不至于被二阿哥激怒,只是带着些轻蔑上下扫了眼二阿哥的腿伤,一言不发,只管再露出些个怜悯,便足够叫二阿哥怒不可遏了。
偏两个人在养心殿呢,便是离皇阿玛甚远也不敢太过造次,不过是嘴上不对付一两句便罢,二阿哥装得一副能伸能屈的样子,生怕被三阿哥抢了先机,这会子还巴巴的给人递了橄榄枝,露出一副真诚做派。
“三弟,都这时候了,咱们兄弟俩便不要窝里斗了,且看皇阿玛一信惦记着五弟,便是人死了还念念不忘着,便难免将着感情转意到富灵阿身上,若年家再抬举上来个六阿哥,咱们岂不是白费了心眼子。”
“倒不如你我握手言和,一块儿为自个儿谋个好前程去,都这般年纪了,还当着光头阿哥呢,丢人啊。”
三阿哥心中发笑,岂能不知二阿哥绝非真想同他结盟,不过是做做样子互相利用罢了,也算是维持了当下的和平。
二阿哥可利用他,他亦可利用了二阿哥去,且就看谁本事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