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就是因为面对上司笑得多了,张添胜面对下属的时候,凶狠和狡猾就写在他的脸上。
在普通兵卒之中,他是曹军当中,为数不多的中期提拔起来的异姓将校。
早期那些异姓将校,要么是曹军人手不足,要么是招揽人心,曹军在中后期真正提拔军伍之中的异姓将校并不多。像是乐进楼异这样的都是早期就跟着曹操的才能当上将军,而像是帐添胜这样的人,就基本上升不到校尉以及往上了。
所以吕常招张添胜来,让他带着兵卒去收复锁阳关的时候,张添胜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偷袭了锁阳关的骠骑兵马肯定不多。
这是一个基本的军事常识。
人数少,才有办法大概率避过曹军的岗哨,人数越多,便是越难隐蔽。
这几天的天气不算好,但也不算差,视野还是可以的,所以偷袭锁阳关,又没有被在中条山高处的岗哨发现的这一支骠骑军,应该就只有几百人。
超过一千人,队列往往就会拉到半里以外去了,前头撞见了曹军斥候,后头还在行走……
若是人数再多一些,那就要对手的岗哨都是瞎子,亦或是老天爷帮忙,大风大雾遮蔽才有可能。
最为关键一点是来打骠骑军的这偷袭锁阳关的部队,总会比去打正儿八经的骠骑前军要好一些吧?他家里的老小还盼着他回家,而不是不知道能不能实领到手的抚恤金。
张添胜来过锁阳关。
如果面对的是潼关,张添胜自然不敢这么嚣张的直接扑上来,但是锁阳关较为低矮的外墙,孱弱的防御体系,他觉得手下的这两千兵卒,解决战斗不是问题。
望着招展的曹军旗帜,张添胜心中多少还有些美滋滋的。他计划着,等收复了锁阳关之后,就立刻借口说又发现了骠骑军的小部队,然后就一路『追击』到河洛去!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最先撤离险境了,甚至比曹丞相还要更快一步!岂能不美?
张添胜叉着腰,看着他手下的这些曹军兵卒。
这些曹军兵卒质量显然都很一般,但是能留存到现在,多少也是经过了一定的训练,并且有一定水准的了,那些连刀枪都拿不好,脱产农夫转职没几天的家伙,大多数都在前几个阶段当中,或是死去,或者被俘虏了。
两千人,对上几百人,怎么说也是优势在我!
就算是骠骑军再能打又如何?
两个打一个打不过,三个不行,就上四个!
好汉也难敌四手,不是么?
张添胜望着山道,踌躇满志。
……
……
锁阳关上,骠骑兵卒看着那些沿着山道而来,根本不遮掩行踪的曹军部队。
从来忽然大笑起来:『这群傻子!是生怕我们的援军不知道他们来了,故意搞出来这么大的声势给我们的援军看!』
从来站在城墙上大笑,似乎是实在受不了这群曹军的愚蠢。
笑声感染了其他的骠骑兵卒,他们立刻从略有些紧张压抑的气氛中恢复过来,随即议论纷纷,很快就谈笑风生,有说有笑起来。这种轻松的气氛像是一阵风,迅速的吹遍了锁阳关的每一个角落。
若是之前的他,会在意手下兵卒的士气,或者是情绪么?
还是将手下的兵卒人马,当成是虚无的棋子,任意摆布?
啊哈!
对,『摆布』。
不知道为什么,山东某些士族子弟,最喜欢用这个词,动不动就是摆布这个,摆布那个,但是实际上每个人都是活的,谁会老老实实听摆布?
从来忽然有了一点想法,他忽然站了起来,对着在锁阳关各处的骠骑兵卒说道:『各位!且听我一言!我们已经得了大功!军法官都记上了!所以我们都要将功勋带回家!活着回去!听明白没有?都要活着回去!』
『活着回去?!』
很多骠骑兵卒的眼睛闪亮起来。
『是的!』从来点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现在集中所有人的伤药,然后由老箭头带着一伍人,组建治伤队,专职抢救伤员!我们命就交给你了,老箭头!』
一个脸上有一道明显箭矢疤痕的老兵哈哈笑着,拍了拍胸口,『交给我吧!』
从来笑笑,接着说了第二点,『先清理出逃走的道路!若是真抵挡不住,我们就往山里逃!带不走的东西都堆到广场上,最后关头就烧了!』
不抛弃伤员,不死守死战,这两点就已经让许多骠骑兵卒重新恢复了活力,就算是援军晚一点到又怎么了?大不了进山搞骚扰战,之前又不是没玩过!
从来哈哈笑着,『那么现在,剩下的就是多捞些功勋的时候了!功勋么,谁不喜欢大一点?大家都是男人,男人都喜欢大一点的!』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也有人七嘴八舌的喊些浑话,顿时整个的锁阳关上下,不像是在即将面对死伤的战场,而像是要组队逛窑子了……
从来笑着,看着。
若是早些年,他绝对不会和这些人说这样的话。
因为那个时候,他只要一个结果,守得住,或是守不住,可是现在他明白了,只有过程做好了,才有可能出现好的结果……
『曹军开始列阵了!』
值守的兵卒喊道。
从来伸出头,看了看在外墙下布阵的曹军,回过头振臂大呼:『骠骑万胜!万胜!』
『万胜!万胜!』
一时之间,众人齐声呼喝,战意如虹。
……
……
曹军并没有多少休整,就发动了攻击。
在张添胜看来,反正锁阳关就只有这么一点骠骑军,消耗光了就万事了,那还休整什么?
兵卒累一点就累一点,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