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馥挥挥手对着毌丘俭说道。
毌丘俭应答了一声,连忙往高台之下而去。
在即将下到高台之下最下面的时候,不知道是不小心踩空了还是怎么了,差点一脚从高台的台阶上摔下去,幸好是扶住了凭栏,才算是没摔个狗吃屎。只不过头盔倒是掉了下去,像是被人斩断的头颅一般,在地上噜噜的滚动了几下。
一名曹军兵卒连忙上前帮毌丘俭捡起头盔,递还回去。
毌丘俭有些羞躁的接过了头盔,随随便便往头上一戴,也不管歪不歪了,便是头都不敢回的往后走去。
刘馥看着匆匆而走的毌丘俭,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就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不去管毌丘俭了。
毌丘俭急急走着,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
当年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勇士,会继承毌丘氏的荣光,成为战场之上指挥若定,奋勇杀敌的将领,立下不朽的功勋……
他也一直都是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的。
可是他现在,害怕了。
虽然当下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但是他却比第一次上战场还要害怕。
之前看着别人去死,毌丘俭觉得心中不起波澜,便是勇于面对死亡了,可是等他自己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之后,毌丘俭才觉得原来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战场之中,不仅仅是小兵卒会死,像是他们这样指挥官也同样是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话,他打死也不会到这个该死的战场上来。
即便是如此,会被他人嘲笑,他也不来。
被人嘲笑,总比死了强。
急急走出一段距离,毌丘俭才觉得脸上的燥热似乎消退了一些。
这才想起来刘馥的嘱咐,转身往侧营而去。
忽然之间,毌丘俭感觉自己和这个战场,似乎有些融合不到一起去。
周围全部都是匆匆忙忙的,全副武装的兵卒。
往来奔跑,神色焦虑。
传令兵嘶哑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民夫挑着担子,推着小车,运送着箭矢等易损耗的物品……
毌丘俭他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看四周,映入眼帘的都是五彩缤纷的旌旗,有高高竖立迎风飘扬的,有来回移动的,有上下剧烈摇晃的,还有象陀螺一样疯狂旋转的。
天空是晴朗的。
太阳在秋日之中是温暖的,还有一块硕大无比的湛蓝色的天幕,还有几朵厚厚的白云,然后就是呼啸的长箭,满天的长箭数不胜数,间或还能看到几块怒吼的石头。
充斥天地之间的战鼓声,厮杀声,叫喊声,让他感觉嗡嗡耳鸣,那些浓厚的血腥味,也让他真实的感受到自己就在战场上,但自己应该是战场的什么位置?
应该去做什么?
以前读书,尤其是看兵书的时候,毌丘俭总是感觉自己能将战场看得一清二楚,觉得战场的战斗就跟自己数自己的手指头一样的简单,指挥作战就是下达命令,然后将士兵卒如同蚂蚁虫子一般在庭院内的小径上为了一块汤饼搏杀。
这是……
多么的幼稚和无知啊!
『让开……让开!』
呼喝之声从毌丘俭身后传来。
毌丘俭下意识的往边上躲了一下。
只见一队民夫正抬着伤员往后营而去。
毌丘俭忽然有些恼怒,因为这些身份低贱的民夫,大字不识一个的下里巴人,竟然敢对他这名士之后呼来喝去?!
可是下一刻,毌丘俭又觉得有些无奈和羞愧。
就连民夫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是毌丘俭他却不清楚了,迷茫了,胆怯了……
……
……
『杀!杀!杀!』
马越带着人冲出了潼关上城,杀向了下城的曹军阵线。
『杀啊!好儿郎都随某冲上去!老子就不信这些贼军杀不退!』马越大声吼道,『大伙儿都在上面看着呢!谁敢退一步,那丢脸都丢到祖宗那去了!杀光贼军!光宗耀祖!』
『杀光贼军!光宗耀祖!』
其他的骠骑兵卒也跟着喊道。
『哈哈哈!』马越挥舞着战刀,『就是如此!大丈夫,功名当马上取!岂可屈膝求!杀,杀,杀!骠骑万胜!』
『骠骑万胜!』
他们都不害怕,也没有什么疑惑,更不会因为死亡而退缩!
没有人不怕死的,但是人们却会更怕生不如死,更怕自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家人却依旧贫苦困顿,甚至还会因为失去了顶梁柱而倒大霉,被人吃绝户……
因为有顾虑,所以就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