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改变主意,梅澹荡走来这边,敬佩不已,“小陌先生博学多才,真是知己。我确实仰慕白也,而且勉强算是精通刺杀,跻身上五境之前,一向以游侠刺客自居。”
梅龛对于这位得意弟子,那是相当得意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器重和欣赏,“两百岁道龄之际跻身的仙人境,即便是在剑气长城,都算一等一的天才了。”
谢狗可不惯着谁,“这话说得不对,真要投胎在了战事不断的剑气长城,活得过两百岁么你?”
梅龛一时哑然,神色有些尴尬。
小陌这次倒是没有帮谢狗的措辞如何“润色”的念头,谢狗的这句话,本就是公道话。
梅澹荡想了想,点头道:“也对。”
道号雷泽的梅澹荡,仙人境剑修。
关键他师父梅龛才是玉璞境,这就意味着他的练剑资质,确实好。
他想要与那已经是十四境的小陌,问剑切磋一场。
这位心高气傲的蛮荒剑仙,想要确定两境之差,到底是怎么个不啻天壤。
他不怕输,他只怕来到束手束脚的浩然天下,一颗道心生出懈怠之意。
梅澹荡眼神炙热,问道:“小陌先生,我能不能领教一番十四境纯粹剑修的大道景象?”
小陌犹豫起来,倒不是瞧不起梅澹荡的仙人境,只是怕自己掌握不好出剑的力道。先前返回落魄山拜剑台闭关,本就是为了稳固境界。他跟谢狗还不一样,远古岁月里,也曾传下数洞道脉。
陆芝在不远处,觉得有意思,显摆修道资质,找白景就找错人了,夸耀胆量,也别找小陌。
齐廷济笑着建议道:“你们不如去海面宽敞处,点到即止,切磋一二。”
小陌觉得可以,便让梅澹荡先行赶赴海上,至少离开此地三千里,自己随后就到。
齐廷济眯眼望向远处,大日洒金,碧海如镜,依稀可见远处一粒芥子在那云水间。
心想刘蜕这家伙倒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齐廷济以心声与之遥遥言语,说不必去宝瓶洲找陈平安了,年轻隐官当下就在山中。
一艘流霞舟在海上疾驰而过,蓦然折返,调转船头,直奔南婆娑洲海岸线,船主是那刘蜕。
这位跌了境的老飞升、新仙人,白袍玉带,头戴一顶碧玉荷花冠,少年容貌,眼神阴鸷,道气浓厚,锋芒毕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善茬。
天谣乡的下宗,在流霞洲拥有一座白瓷洞天,有一种矿产天然如瓷如玉,蕴藉灵气,是个聚宝盆。若非如此,前不久天谣乡决议修缮碧霄山一事,提也不要提。
这艘流霞舟之上,还有几位客人,多是剑修,一双年轻地仙的神仙眷侣,晏后道跟田仙,田仙就是之前在全椒山,与“飞升境”王甲当面对峙的那位女子金丹剑修。
她的胆识气魄,真心不小。
就连宁姚都知道田仙的祖师爷,出自芮城龙王堂,姓洪,早年去过剑气长城,还拥有一座剑仙私宅,跟陆芝关系不错。
既然当了隐官,宁姚还是翻过避暑行宫一些秘录档案的。翻阅重点,当然是那些批注、签条。
洪翊是芮城龙王堂的上任掌律祖师,已经闭关隐世多年,她同时还开创了繁峙公主庙壁画一脉,道脉成员都是剑修,女子居多。
田仙就是洪翊的再传弟子,她跟道侣晏后道,最早是想要担任桐叶洲青萍剑宗的客卿,有此铺垫,先做些实在事务,将来再开口讨要个供奉身份。不曾想,前不久青萍剑宗直接飞剑传信一封到繁峙公主庙,是宗主崔东山的亲笔,在信上直接称呼他们为供奉。
真是意外之喜。
这次他们跟华清恭、聂翠娥一起游历扶摇洲,相互间都是认识多年的熟人,相约一起先去天谣乡看看那座作为祖山的碧霄山,再一起去南婆娑洲,游历桐叶洲。传闻碧霄山的山脚那处落宝滩,至今犹有十几件仙家异宝,静待有缘人。
不知为何,天谣乡始终没有挖地三尺,将那些夺天地造化的宝物一网打尽,只是任由它们在落宝滩时隐时现,偶有修士得宝,天谣乡也从不阻拦,任由他们带离碧霄山地界,甚至是护送他们返回仙府道场、某个王朝,所以整座扶摇洲提及天谣乡历代祖师,都要竖起大拇指,功德无量,何等高义!
刘蜕跟道号“青宫太保”的荆蒿是比较投缘的山上好友,他与那天隅洞天向来不太对付。
所以荆蒿的亲传弟子,玉璞境的高耕,才会跑去扶摇洲金璞王朝当护国真人,刘蜕与那洪氏皇帝是打过招呼的。
刘蜕在修行路上,红颜知己颇多,身边从来不乏美人。年轻时惹了许多风流债。
只是当年追求飞升,才收敛了这份心思,专心于找寻证道之路,摒弃了挂碍道心的男女情爱。
只说田仙的祖师,芮城龙王堂的洪翊,她与金璞王朝洪氏祖先,又有点沾亲带故的渊源。
山上就是这样,弯来绕去,总能扯上点关系,不是昔年道友晚辈、姻亲,便是结怨的仇家。
华清恭,元婴境剑修。她父母都是半山腰的修士,一双神仙道侣的子嗣,在山上被誉为仙裔,但是能够走上修行道路的,尤其是真正成材的,不多。处境类似历朝历代的科举状元,起步高,最终大道成就,反而有限。像华清恭这样的,已是异类了。
她在浩然天下西边三洲,极负盛名。也是如蒲禾一般的剑仙人物,简单来说就是家世很好,宗门强盛,喜好云游,脾气差,路子野。
先前在全椒山,她也曾托年轻隐官帮忙捎话,好在龙象剑宗当了个记名客卿。只因为她的家族分支,在南婆娑洲建有堂号,是个二流垫底的山上门派,已经百来年没出个天才了,生意倒是越做越大。总堂就想请出瓶颈多年的华清恭,让她住持事务几十年,看看能否挽回一些颓势,不要再过百来年,就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山下豪阀,打铁还需自身硬,一味掏钱请供奉、买客卿撑场面,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一起站在船头赏景,刘蜕微笑道:“满魄道友,好像先前在全椒山,你是见过那位年轻隐官的,观感如何?”
聂翠娥不知刘蜕为何有此问,她还是照实说道:“看不真切,只会想着敬而远之。”
那位青衫男子,表面瞧着十分气态温和,眼神清澈,但是聂翠娥很清楚,自己犹是雾里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