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恐惧,她都感受不到,脑海里也什么都想不出来,一切都由本能指引,头脑混沌一片,只有渐渐发冷的四肢和越来越费力的呼吸如同两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底,并且越发清晰。
枪口随着老女人的身体移动而转动,直到她彻底退出监狱,唐娜才放下手,但仍握住手枪,呆呆地站在原地拼命喘着粗气。
“你的手受伤了。”她背后牢房里刚帮了她一把的青年提醒道。
唐娜丢掉武器,手枪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了比枪响还要巨大的声音。她将双手抬至眼前查看,果然看见在左手上有一个巨大的伤口。
刚才那颗子弹并非没有击中她,只是没有命中要害,它洞穿了少女争夺武器的左手的虎口。
这不能说是贯穿伤,因为有一整片皮肉被金属弹丸打碎了,红色、白色的肉混杂在一起,鲜血从更深层的肌理向外不断涌出,像是土壤里渗出的地下水,染红了手掌,又淌下染红地面。
在看到伤口前,她什么都感觉不到,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痛苦如火焰般顺着纤细的血管席卷。
先是痛苦,很快再是麻木,左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唐娜倒退了两步,靠着监狱尽头墙壁慢慢坐下来,受伤的手手腕搭在膝盖上,没受伤的那只手则捂住脸,低低地抽泣起来。
她所依靠的墙壁上有着监狱里唯一的窗户,阳光斜射入这里,正好错过她,照彻纤尘的光线反而像一道光的墙壁,将她关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
乌青脸青年不忍地转过头去,但随后看向监狱大门,愤怒地抓住牢门反复摇晃,发出巨大的噪音。
“艹,守卫去哪里了?耳朵聋了?这么大一声枪响都没听到!”
他大声吼叫,声音穿过走廊,但外面一点回应也没有。
他对面牢房里的圣职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栅栏空隙中伸出手向唐娜招了招:“过来吧,我给你处理伤口。”
唐娜放下手,一只手勉力撑着地面起身,蹒跚地向他走去。
路易斯的牢房前被阳光照射出一片净地,比她刚才待的位置要暖和,但唐娜就是在这里受的伤,因此她对这里的温暖和光芒一点好感也没有。
少女的眼睛还红红的,泪水挂在两腮,她吸了吸鼻子,一脚把那个女人抛弃的野餐篮踢到门口。然后才蹲下将左手递给圣职。
路易斯将这只伤手托在自己的手上,再次呼唤奇迹的光芒。
纯白的力量在伤口上浮现,但闪了一闪就消失了。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黯淡。
“抱歉,我没法处理这种伤势,你还是去请一个医生吧。”
“这光是奇迹?”唐娜哽咽着问。
伤口很痛,但还是好奇。
“是的我真是被他骗了,他还说你是个普通人!”圣职忽然醒悟过来克雷顿·贝略撒了谎,他的这个女儿根本不是普通人,因为普通人可无法看到奇迹的光芒。
不过那闪烁的奇迹也没有对唐娜·贝略造成烧伤,显然她确实不是暗裔。
他放下这只手:“好了,你快走吧,我的心已经被污染了,刚才那也不过是奇迹在我身上的残存在回响,这点力量只能帮你止血,剩下要看你请的医生水平。不过这没伤到骨头,这会比较容易康复。”
唐娜抽噎了一下:“你得和我一起走。”
教士不喜欢她的顽固:“我刚才说了,我不会走,而且你刚才不是也要走了吗?”
“但我是为了你才受伤,你要回报。”
“不,你弄错了,这不是一笔交易,而且我也没有请你救我,你也不应该救我,我该死在刚才那个女人的手里。”教士一挥手,冷冷地说。“如果你有意识的话,就该意识到我待在监狱里,这里是给犯人待的地方,而我承受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无论是塞万的死,还是劳伦斯的死,他都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为自己的罪负责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符合信徒身份的事。
女孩的哽咽声停下,她黄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路易斯,好像此刻才发现他什么样的人。
她背后的乌青脸青年突然开口了:“嘿,小姐,如果你能放我出去,我可以帮你把他带走。”
路易斯没有对他的背叛产生什么情绪,只是闭上眼睛重新躺回去。
就算这个青年能够离开牢房也不代表他能把自己带走,路易斯知道守卫不会放自己出去的,唐娜·贝略也没可能说服那些有权力放自己出去的人。
唐娜却觉得这是个机会,她立刻放弃了和他交谈,转而看向那个青年。
“你说真的?”
那个青年从稻草中站起来,将脸贴在栅栏上,铁条在他的脸上压出一条条的印记,红色的铁锈也粘在他的脸上:“当然,我从不说谎,而且我刚才也帮你了,否则你就要被枪弹打中,现在你要回报我。”
唐娜想了想:“好。”
她答应完,立刻转身离开了监狱,她要去找钥匙。
钥匙就在守卫那儿,她不久前才看到过。然而监狱的门前此刻空荡荡的,唐娜并没有看见守卫,他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刚才监狱中响起枪响也没有进来查探情况。
她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里没有搏斗的痕迹,也就是说守卫是自己离开的。
这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同伴将他引开了。
还有哪里能弄到钥匙
伤势的疼痛已经渐渐能忍受了,唐娜不急着回到叔叔身边,她抹了把脸,对着空地皱眉思考了片刻,忽然有了个想法。
她该去找一些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