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劫的大雪连下数日,随处可见的尸体,被白雪渐渐埋没,将士们的鲜血将这地片雪地染得成片鲜红。
来到军败的战场上,她一手紧攥着缰绳,一手握着腰间“慈悲”,豆大的泪水从她眼角滴落,她迟疑的正准备下马,但又很快缩了回去,好似踩上了针毡上。
她唇角轻轻蠕动了一下,终是冲着漫山遍野的尸骨开了口:“诸位,皆是我阿孜劫烈士!可惜你们狼主,懦弱无能,如今,即给不了你们灵位供后人缅怀,就连你们的尸骨也不能归正邱首,对不住了,终究是对不住了……”
弥勒抹去两行清泪,接着言:“望诸位的英魂在九泉之下,踏过忘川之水,洗净手中屠戮的血迹,下辈子投胎做个普通百姓罢!死于战场虽是荣耀,但生命,难而可贵。”
是啊,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倒也是个惜命的人。
说罢,弥勒驾马扬长而去,马背上她低垂的眉,与红润的眼眶皱到一块,头都不敢回。
马蹄声声,她在漫漫雪地中留下一抹红衣飘洒的背影。
夜幕降临,匈军营帐内,传出酒碗碰壁的脆脆声响,士兵们为此次战役大获全胜而狂喜。
众人喝得酒酣耳熟时,一探子火急火燎上前来报,“紧急军报,胤朝数百人马朝营帐而来!”
“什么!胤朝人来做什么!”王座上的小单于大惊失色,顿住手中的碗,旋即起身卸下披风,“各将勇士,起身随我去看看!”
旋即,一阵寒栗的声音自他耳边传来:“不必了,我这不就来了。”
众人挑头看去,只见营帐口有二人相续走来,为首的男人身披黑色鹤氅,乌发被玉冠高高挽起,脸色微有些苍白,神色却气宇轩昂,手中盘着两枚胡桃,眉眼带笑。
小单于见男人朝他步步走来,顿时感到有股不明的压迫感,他上前询问:“不知是哪位将军到此?”
“我未着战甲,你怎知我是将军?”男人轻笑着反问。
小单于一时哽住,他双手紧握成拳,接着问:“您在两军无战书的情况下,携数百人而来,意欲何为?”
男人笑了,但这笑意看似并不友善,眉眼随着一扬,又反问:“小单于发兵南下孜劫,有战书吗?”
这话音刚落,小单于的面上再也挂不住,一阵铁青。
随后,他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人坐上了主桌位置。
一时间气不打一出来,怒目而视,牙齿也不禁咬得“格格”作响。
此人既不是将军,亦不像统帅,那也不怕得罪,正想拔刀上前喝止。
可接下来令他更为错愕的是,他被男人身后的亲卫持剑挡在面前,亲卫另手举着令牌高声喊道:“禁卫军令在此!你们面前的乃我胤朝三太子,凡是造次之人,是想公然与我朝为敌吗!”
话音刚落,众人汗虚,说是忐忑,不如说是惶恐,竟是胤朝太子——祁玄。
他为何亲临此地,是否如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小单于!把刀收回去。”发声的,是小单于的叔叔,此次战役的军师。
小单于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将刀退回鞘中。
“我来,是想向诸位讨要个东西,倘若诸位拱手相让,自当感激不尽。”祁玄不紧不慢开口,态度舒泰。
他此话一出口,周围各将领的面色瞬间阴沉暗黄。果真如此,让?这分明就是抢,堂而皇之地抢。
没想到胤朝也盯上了孜劫这块肥肉。
匈牙军师义正严辞地拱手道:“我族一向与胤朝交好,且自知胤朝国盛兵强,未曾有过冒犯之意。但此次战役是我族大单于亲封下令,恕我等万万不能妥协。”
祁玄一声嗤笑,十分狂狷,众人一头雾水,却又寒颤兢兢,只听他不紧不慢道:“我就是想吓吓你们。”
待笑声退去,他倏然起身,神色寒凉刺骨,抬手示意亲卫,“给我搜。”
“是。”身旁亲卫拱手领命。
随后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走出营帐,无芨一声令下,禁卫军挑起营帐挨个查。
军师着急赶了出来,面颊阴沉,“您这是做什么?我族与胤朝世代交好……”
还未等他说完,祁玄身旁的亲卫便持着手中的剑,横驾在他颈侧,他顿时脊梁一寒,不敢再多说一句。
祁玄这般狂妄胁制的举动,自然引地诸多勇士不满,怎么说他们也是在战场上勇猛厮杀的亡命之徒,怎能受这般窝囊气。
但转眼望见小单于隐忍克制的眼神,他不发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片刻,禁卫军便找到了阿孜劫的六十余俘虏,将束缚他们手脚的铁链挨个砍断,随后带到祁玄面前。
祁玄这才抬手意示着亲卫把剑放下,转身向匈牙军师拱手笑道:“人,我带走了,感激不尽哦,我朝世代交好的部族……”
随即祁玄踏上马背,一改方才的笑意,冷声发令:“走。”
一声令下,携众人浩浩荡荡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