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狠归狠,两人的担心却并不过分。
现在只是辽东内部的一些将领在劝他尽快上位,过段时间河北与凤翔两边的将领就会紧随其后。
这样急迫并非完全是为了天下尽快安定。
而是他不当国君,下边的人如何为重臣,获取的军功又如名正言顺的何耀目于世。
不过即便是知道下边人的心思,道理更是全都懂,可经过这段时间对政务的处理,罗一是真有些害怕登基。
名字叫的好听,什么皇帝什么圣人,实际就是为所有人服务的一头骡子。
可如果不甘愿当骡子去处理政务,就极有可能会变成被背刺的羔羊。
他变得有理想是不假,不想再当咸鱼也不假,可这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事都得他来做。
他的觉悟还没高到春蚕到死丝方尽的程度,能够引领个大方向,尽量物尽其用人尽其职,就已经不错了。
该有的享受还是要有,该多关注老婆孩子的时候,也该多多关注。
说得再高大上或是给自己开脱一下,权力是为他服务的,而不是他成为权力的奴隶。
但是颜真卿与张镐两个神人的逆向操作,让他又清楚的知道如果继续打算让李家出去,只会让更多的忠心李家的那帮的希望他赶紧登基。
而到了这个地步,当骡子这事不但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并且意味着越往后拖,当骡子的时间就会越久。
最为有利的选择就是长痛不如短痛,赶紧登基随后再开溜。
可真选择这样做,罗一又总有种反向被薅羊毛的感觉。
一时间有些纠结,半晌没有回话。
张镐见颜真卿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还是迟迟不语好似不愿同意,皱着眉头捏着胡须开口道:“你对百姓向来有大慈悲,该知道越早登基越能早些给百姓带来希望。
另外,咱们也可以算一下账,看看如今的百姓到底有多苦。
叛乱之前大唐户籍户将近九百万,全国的兵力约为六十万。
粗略算下是十五户养着一个军卒。
但是经过这一年多的叛乱,两边战死或是伤残的军卒都不下二十万。
本该是兵力越来越少才对,但实际上两边不但没有少于开战之初的兵力,反而变得更多。
而且不但几十万大军频频出动,且相互你烧我粮我焚你辎重。
再加征集数目无算的民夫,光是米粮一项的消耗,就将开元与天宝年间积攒的家底都消耗掉。
如果再算上其他所耗,相当于五户养一个军卒。
可想而知如今的百姓有多苦。
你再不尽快登基,让没有身处战场之地的百姓尽快安下心,恢复到正常的日子。
很有可能会发生饿殍遍地的惨景。”
顿了顿,张镐脸色复杂的轻轻敲了敲案几,继续沉声道:“你既然要谋划江南,就多少该有所了解。
这一年多来朝堂基本全靠着淮南与江南撑着。
若是按往日的赋税,定然做不到这样,只能不得不加重赋税之额。
陛下从藩人借兵的消息,你也该知道。
为了先期的酬谢就许出去二十万匹布帛,而这些自然又大多压到了江淮两地百姓的头上。
而江南的官吏又借机中饱私囊,以今年的税额为准,让百姓补缴天宝八年到去年的赋税。
这样缴税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等同于将百姓所有的家当都抢了过来。
百姓将没有一点活路,走投无路下势必会揭竿四起。
到那个时候,不但百姓再无法回头,你治理起来也愈发困难。”
将目光与罗一对视,张镐咬咬牙,略微无赖道:“既然你走到了这一步,你就该为天下苍生着想。
若真没这个心思,那便赶紧把权柄还给李家。”
听了张镐这么无赖的话,罗一差点没忍住一个大鼻兜呼过去,这货为了达到目的居然比他还不要脸。
不过颜真卿与张镐这样的李唐铁杆拥趸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
而且原本就打算把江南那些不识相的家伙给发配出去。
如果再好好操作一下,他将来溜得也能更顺利。
想到这,罗一目光在颜真卿与张镐身上扫了扫,缓声道:“两位先生都是我敬佩之人,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不应下来,显得我太不近人情。
不过很多事情还是需要详细推敲与商议。
此外,二位先生的友人中与二位一样心思的,还要劳烦都要劝说一下。”
张镐撇撇嘴,“直说要名单就好,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顿了顿,张镐脸色一正,目光紧紧盯着罗一的双眼道:“但你该知道,一旦你反悔或是有其他心思。
我们不但成了不仁不义之人,更要受到世人的唾骂与鄙夷。”
罗一摸了摸下巴,目光炯炯道:“这事没法在明面上给什么保证。
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肯定不会坑你们。”
闻言,颜真卿脸上带着喜色道:“有你起誓便够用。
剑南与凤翔交给我们就好,竭力会在下月就让你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