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唐仲平的目光有些严厉,旁边的韦氏脸色也有些阴沉。
唐治默默地叹了口气,心中对唐仲平夫妇的最后一点情意也被抹杀了。
他向唐仲平夫妇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唐仲平夫妇这才若无其事地走开。
不久,唐治就出了门,仿佛要出去遛达一圈儿消化食儿似的。
唐治特意到唐仲平门前晃悠了两圈儿,和唐仲平对了一眼,表示自己将马上逃走,这才向更远处走去。
此时,在磨坊区下游约三里地之外,一群青衣劲装人也刚刚下了马。
他们只留下两个人管理数十匹马,其他人便沿河溯流而上。
看他们一个个身负刀剑、青巾蒙面,身手矫健、步履轻盈,显然不是好相与。
远处的大磨坊区,在静谧的夜色中,仿佛静静踞伏着的一只只猛兽。
一群青衣劲装人一路趟行过去,蚱蜢、青蛙纷纷受惊,惊飞四跳着,落水声“卟嗵”不绝。
队伍中人有一人青衣劲装、青巾蒙面,只露出一双有些阴鸷的眼睛,在他腰畔,挎着一口环首刀。
眼见离磨坊区越来越近,他突然把手一抬,左右的夜行人马上停下了脚步。
那人沉声吩咐道:“大家准备了,一会儿突入他们的住处以后,不必与玄鸟卫的人缠斗,梁王殿下交代给我们的唯一要务,就是杀光姓唐的人。”
众人轰然称喏。
那人又道:“当然,谁若是能顺手把贺兰娆娆那小娘们儿也一并干掉,梁王驾前,我高某人会亲自为他请赏的!”
随着这句说笑,四下的气氛顿时放松下来,一个青衣人笑道:“贺兰娆娆那小娘们儿可不是好对付的,也就典军大人你才能干得掉她,我们可不成。”
高典军嘿嘿一笑,缓缓拔出环首刀,用力向前一挥,沉声道:“发轫!”
“喏!”四下众人摩拳擦掌,迅速向前方潜去。
然而在大磨坊区域的上游,此时也正有一行人马,正在悄然潜近。
他们穿的不是夜行衣,也没有青巾蒙面,手中提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不乏月牙铖、独臂铜人、虎爪等各种奇门兵刃。
与另一面悄然潜近的那些人统一蒙面、统一的制式武器大不相同。
这些人,才是朔北节度使安载道招揽的那群游侠儿,他们从“蝉鸣寺”一路追下来的。
北朔王和安节度已经反了,所以他们派来的人自然不需要像梁王贺兰三思派来的手下一样有那么多的忌讳,不需要隐藏形貌与身份。
眼见前方离磨坊区越来越近,那游侠儿首领徐老大停住了脚步,开始动员起来:“大家都听好了,我们此行的唯一要务,就是把冀王一家抢出来。玄鸟卫的人并不好惹。如果行动不顺利,那就争取至少带回一个唐家人,明白了么?”
这些游侠儿可不像高典军带的那些军中精锐,一个个七嘴八舌,胡乱地答应着。
“明白了,徐老大你就放心吧!”
“不就是偷人嘛,这个我最擅长了。”
“哈哈哈,这个我也在行。”
徐老大也是游侠儿出身,对大家的七嘴八舌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便把大手一挥,威风凛凛地喝道:“走!”
……
一处处磨坊和一处处储粮仓之间,并没有建有院墙。
马厩倒是很大,因为拉运磨好的粮食进城时,需要用到大量的骡马。
不过此时正值春耕时节,马厩里只有贺兰娆娆一行人的马匹。
唐治慢悠悠地行走在磨坊区的晒谷场上。
月如弯钩,将清冷的光,霜一般洒在他的身上。
这片磨坊区左面临着“马跑泉”河,河的对面是缓缓蔓延向上的一片山坡,山坡上则是一片密林。
磨坊区的右面是一条官道,官道之外,就是阡陌纵横了。
这样的一片民用建筑群,几乎不具备任何军事上的防守优势。
但是以唐治的眼光,还是轻易找出了几处适合埋伏防守的地方。
这得益于黑齿虎教给他行围狩猎之术,并在夜晚带他去深山老林实践训练过的原因。
唐治不知道这些地方现在有没有“玄鸟卫”布防,不过小心无大错。
这处粮仓……
看着不远处的粮仓,唐治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
储粮仓上方有一个透气窗,这是一个很好的瞭望位。
如果那里安排的有人,进入马厩的人将会一览无余。
心念一动,唐治没有停下脚步,他继续若无其事地向前走,慢慢拐向河边,看那样子,就像是要趁着夜色去河边洗漱一番似的。
唐治到了河边,蹲下身去,又回眸看了一眼。
以唐治绘画构图的能力,可以轻易判断出,从那座储粮仓的透气窗望下来,这里会有一个小小的死角。
于是,他立即四肢着地,极其迅速的,贴着那个河沿坡度的死角,迅速向马厩爬去。
唐治顺利潜进了马厩,然后他拔出猎刀,将那些马缰绳一一割得只剩下一线牵连。
接着,他又抱来一捧捧的稻草,在那些马屁股后边,抛洒出了一条长长的草埂。
等他做完了这一切,便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来,拔下折帽儿,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又摇了几摇,一蓬火苗便“呼”地一声就燃烧起来。
火光映着他的脸庞,神气有些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