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气昏了!惊动从不理事的太皇太后踏出宫门前来探望。得知他是情绪起伏太猛,一时气急攻心导致的昏倒,这才放心。
皇帝一向沉稳踏实,喜怒不形于色。除了先帝崩逝那次,鲜少有情绪起伏之时。
太皇太后高寿,最怕白发人送黑发人,尤其是她的乖孙懂事又能干。倘若可以,她宁可自己折寿,换孙儿一生平安长寿,坐稳凤氏江山。
这次居然被气昏了,免不得了询问因由。得知前因后果,忍不住恨声骂了句:
“这个孽障!幸亏当年没让她去祸害孟家。”
所幸,陛下身体无恙,否则东平巷和乐安都不得安宁!一个个金尊玉贵的,不懂惜福就算了,还成天作妖祸害她的宝贝孙儿不得安宁。
……
夏太后连夜赶回京城,来不及见皇帝一面就被太皇太后的人召走了。太皇太后不悲不愤,只告诉她一句话:
“你想步哀家后尘,哀家管不着,但哀家绝不允许孙儿走在我的前头!”
夏太后知道她是在逼自己发落女儿,不禁气恨交加。气女儿鲁莽,蠢笨如猪;又恨元昭太过嚣张,得理不饶人。
身为臣子,她直接把男人轰出来得了,有必要大张旗鼓闹得满城皆知么?分明是看皇家不顺眼许久,借题发挥,存心把事情闹大给皇族女眷的名声抹黑。
“送闺阁女子男人,等同男子受胯下之辱。”见母亲一脸忿然,已经醒来的皇帝闭了闭眼,道,“阿昭非一般女子,她乃武士,士可杀不可辱。幸亏她身边无谋士,不知此事的严重性……”
倘若身边有谋士,让她把事情闹大,直接当街喊出当朝皇室纵容嫡公主往她府里塞男人!如此羞辱功臣,谁还敢全心全意为武楚效力?
届时,皇室的德行必遭天下诸士的鄙视和唾弃。
“就冲此事,她振臂一呼,天下诸士都会支持她反出我朝……文士之笔,武士之刀,皆为杀人利器。这些道理乐安不懂,母后也不懂吗?”永昌帝轻咳。
自从昏倒,才发现自己身子的脆弱,后怕不已。
“传朕口谕,乐安公主任性妄为,轻侮功臣,德行有亏,着降为乐安郡主。罚其禁足府中半年,无召不出。如若有违,仍不思悔过,褫夺封号,诏告天下。”
夏太后在一旁听着,紧闭双目,手握成拳,但没出声反对。
这只是口谕,顶多京城的人知晓,这也是女儿任性的后果。等将来女婿宋皓累积军功,再让女儿为太皇太后和她做几件贴心的事,以表孝心,便能复位。
一旦被褫夺封号,诏告天下,那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女儿那性子,是该受点教训。凤仪把今天东平巷说的话一一转述,的确在理。虽说元昭在大庭广众命侍卫喊出那些难听的话,却也等于为乐安降低危机。
再加上这道将乐安贬为郡主的口谕,等于皇帝为元昭出了一口气,刺杀乐安的理由就没了。
“母后不要怪朕,更不要怨恨阿昭。”永昌帝见母亲的脸色时阴时晴,微叹,解释道,“把乐安降为郡主,是让她从此安分守己……”
降为郡主,让她切身体会什么叫雷霆之怒,学会敬畏。
“陛下不必解释,母后明白。”不愿儿子为此伤神,夏太后温言道,“你放心,母后会安抚乐安不让她再胡搅蛮缠。听凤仪讲,太和曾让侍卫们在大街上胡喊一通……
当然,怨不得她,她心中有气藉此宣泄对皇室的不满。这些女儿间的矛盾,母后会稳妥处理,皇帝就不必操心了。”
得到太后的保证,永昌帝如释重负,不再插手。
……
一夕间,嫡公主被贬为郡主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眨眼传遍京城的每一寸角落。至于原由,知情的偷着乐,比如福宁郡主,扯着郡马躲在自个儿院里喝酒。
“哈哈哈,终于玩脱了!她也有今天……”
郡马孟轲无奈,“幸灾乐祸,非君子所为。”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阿昭说女子有任性的权利!”福宁笑得合不拢嘴。
当然,乐安公主,啊不,像乐安郡主那样儿给淑女送男人的不叫任性,叫缺德,叫没脑子!
“休要无礼!”孟二公子重视君臣之礼,严肃提醒,“就算在自己的府里,也该尊称东平巷一声殿下。避免将来落人口舌,给人秋后算账的机会。”
府里进男人,处决男人就算了,东平巷为何还要处理那些无辜的侍女?当然是里边有别人安插的眼线。
不便单独处理,索性一并处理了。
东平巷身份特殊,有此待遇无可厚非。但太皇太后让福宁接近东平巷,焉知她身边没有别人的眼线?
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是是,郡马言之有理……”但还是忍不住捂嘴窃笑。
眼下大家地位相等,终于不必理会对方旁敲侧击的试探了。试探她与郡马之间的日常相处,一张怨妇脸成天酸溜溜的,仿佛每天是从醋坛子里爬出来的。
哎,那种憋屈的日子终于能消停一阵子了……
旁观者幸灾乐祸,当事人痛不欲生。
得知自己被降为郡主,乐安羞愤难当,哭闹嚷着要进宫见母后。可皇帝罚她禁足,夏太后担心她不听,特意派凤仪女官前来阻止她踏出府门半步。
“凤仪,你去回禀母后,是那孽种故意把事情闹大给皇家丢脸!气倒皇兄的,不是我!是她用心险恶啊母后……”在自己府里,乐安被几名内侍钳制着。
凤仪女官冷眼侍立一旁,不作声,直到乐安郡主闹累了,才上前温言相劝,
“郡主,您的意思太后娘娘怎会不懂?您是娘娘的亲骨肉,怎忍心看着您受苦?可眼下要做的是平息东平巷的怒火,等事过去了,娘娘自有法子助您恢复身份。
倘若您再闹下去,惊动朝臣和陛下,将此事抬到明面上处理,就不仅仅是贬位份了。郡主一向聪慧,不会不懂其中的严重性吧?为了打压东平巷,恐会牵扯到郡主您和郡马的前程……”
听到郡马的前程,乐安总算稍微恢复冷静,仍然抽噎着望向凤仪,“这是母后让你转告我的?”
“是,”凤仪女官恭敬道,“太后娘娘让郡主您保持冷静,还让奴婢问您,您为何要给东平巷送男子?受了谁的撺掇?”
撺、撺掇?乐安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
对呀,她是受人撺掇才犯下大错!就算这主意是自己想的,也势必找出一个替罪羊为自己开脱!
谁呢?谁呢?找谁好呢?
乐安郡主的脑海里先是一片空白,慢慢回忆生出这个念头的那一瞬间……啊!有了!就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