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郁宛诊出喜脉, 皇帝也没了继续狩猎的心情,虽说离过冬还早,他也不想多留, 未几便吩咐銮驾启程回京。
郁宛怕影响五阿哥的身子,亲自去愉妃处探望, 只见伤口已渐渐结痂,隐约能瞧见一层嫩红色的皮肉, 这才松口气,“幸亏伤在胳膊,若伤在腿脚可不得了。”
众人:……这话听着怪怪的。
五阿哥因为成亲快两年,业已懂得人事, 当下羞红了脸,嗫喏道:“多娘娘,这种话不好随便说的。”
郁宛压根没察觉有何不妥,她只是想起历史上小男神死于附骨疽才有感而发,怎料到会被想歪?
这次过来除了金疮药跌打散, 还有几匹绸缎衣料送给愉妃的——都是太后皇帝皇后几处送来贺她有孕, 正好借花献佛。
郁宛道:“那会儿多谢娘娘仗义执言帮忙解围, 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
虽说吓傻了的不止她一个,可纯贵妃那话实在诛心, 乾隆这个人再是多情, 可也希望他的嫔妃们对他一心一意, 关键时刻只知自保, 这在他看来便是自私了。
幸好怀孕解了燃眉之急。
愉妃道:“你何尝不是帮了咱们永琪?”
她如今对纯贵妃也实在无甚好感, 以前还念着同是从潜邸出来,可近年瞅着种种行径,哪还有半点贵妃体统?永琪是为护驾而受伤, 纯贵妃倒好,只差明说永琪演戏,可在愉妃看来,她心心念念的四阿哥才是唱作俱佳呢。
又回头望着儿子嗔道:“让你不必强出头,往日教诲你的全给忘了,额娘拉都拉不住!”
永琪俊秀脸孔显然有些不服气,“可额娘素日也教导儿子,要时时刻刻将皇阿玛放在心上呢,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这不是您说的?难道儿子能眼睁睁看着皇阿玛出事?”
愉妃语塞,生个聪明儿子就是这点不好,越大越难管,只盼着五福晋多用些心,好歹别叫他再这么舍身冒险了。
郁宛看在眼里却颇羡慕,这才是标准的天才儿子腹黑娘亲嘛——愉妃显然是故意这么教儿子的,她若是天天给永琪说乾隆的不好,那永琪长大也只会愈发让乾隆不喜,倒不如一开始就将他皇阿玛预设成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唯有打心底里崇敬仰慕,乾隆才会感念这个儿子,并予以重用——真心是不会穿帮的。
郁宛出了会儿神,又叹道:“可惜没逮着那头麋鹿,否则带回南苑作伴也好。”
五阿哥嘴快,“我瞧着那头鹿不像真的,像是有人故意披了兽皮装扮……”
愉妃连忙呵斥,“住嘴!”
又对着郁宛笑道:“稚子愚顽,妹妹莫放在心上,此事到此为止吧。”
郁宛心知肚明,愉妃是怕惹上是非,无论意外还是人为,此举都切切实实让皇帝处于险地——不管是谁,这个人的胆子都太大了,不是轻易能惹得起的。
所以郁宛也只装作不知,左右她也不那么在意乾隆的生死,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才是最要紧的。
纯贵妃接到侍人送来的密报,面上却是愣了愣,“你说什么?”
侍人低声,“小安子亲眼瞧见,皇上此行本来带了六支禁军,其中两支却不知去向,御前的陈进忠陈公公也不知所踪。”
常在御前行走的多为李玉王进保这几个,少一个也鲜有人注意,可皇帝差他去办什么事呢?
纯贵妃百思不得其解,正好四阿哥永珹来向她请安,纯贵妃先问他在兵部的差事,结结实实夸奖一番,这才说起刚才侍女的见闻。
永珹神色微变,转瞬却恢复如常,含笑道:“左不过是让进些冬日要用的皮子罢,娘娘无须理会。”
纯贵妃本来只有三分狐疑,这下又添了七分——淑嘉皇贵妃死后,她把永珹当成半个养子,日日相对,岂会瞧不出他方才的紧张?
纯贵妃忽然想到些什么,嗓音颤颤,“永珹,你莫不是……”
四阿哥断然打断她,面上含着一丝冷意,乃至警告,“贵妃娘娘,还请您莫要胡乱揣测,皇阿玛遇险谁都不想,既然时过境迁,皇上都不追究了,娘娘也须忘怀才是。”
要说嫌疑,谁不比他更有嫌疑?麋鹿乃和亲王发现,也是和亲王提议要去密林追踪,当初为了先帝立太子一事,和亲王难道就没半分隔阂?五阿哥救驾救得那么及时,简直如预先安顿好的一般,何况他还只受了轻伤——那黑熊倒真是手下留情哩。
至于自己,四阿哥当然自认清清白白,何况他本来苦劝皇上不要去的,是皇阿玛自己不肯听,疑不到他身上。
看着永珹拂袖而去,纯贵妃只觉心乱如麻,她是商量着要把四阿哥扶上太子之位,可谁成想这位竟会拿龙体冒险?胆子也太大了。此事还间接让五阿哥捡了便宜,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皇帝已经命禁卫追查,焉知不会寻出蛛丝马迹,若是愉妃母子再插上一脚……纯贵妃愈想愈是心惊,遂匆匆让侍女准备笔墨,她要修书一封——纯贵妃有个娘家表侄就在附近当县吏,让他以清理猎户的名义去看看,若真有证据也好速速销毁。
侍女劝道:“是否先跟四阿哥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