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决定了无论他相貌如何,在郁宛眼里都是个憨憨。
适才带她们进花厅的太监又来了,姑娘们立刻屏声敛气,比之前还要端庄。
郁宛也及时抹了抹唇,随大流地站到队伍后梢去,同时努力地吸了吸肚子,免得逸出不合时宜的饱嗝。
传旨太监果然带她们去面圣的。
姑娘们肉眼可见变得紧张了。
郁宛则有些好奇地打量周遭,她以为这趟过来只有蒙古女子,譬如霍硕特氏和与她同为厄鲁特蒙古族的拜尔葛斯氏,可另外几个分明是经过汉化的版本,那叫索绰罗氏的,据说是京城礼部尚书之女,还有钮祜禄氏,孝昭仁皇后的曾侄孙女,难道皇帝今儿打算认真选秀么?
郁宛不禁多了点危机感,她倒不怕落选,可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也太丢脸了。
想她出发之前她爹还认认真真鼓励过她呢,且抬出了几位祖奶奶的光辉事迹,如孝庄孝端两位太后以及那位擅宠多年名噪一时的海兰珠娘娘。
哦,海兰珠也是二婚。
对此,郁宛只想表示:……爹,您对您女儿未免太有信心了。
乾隆本也没打算认真办这次小选,前年殁了淑嘉皇贵妃,那拉氏所生的皇十三子也幼殇,去年皇三子永璋的独子又夭折,上个月怡嫔柏氏亦病故,凡此种种,令他实在无甚心绪。
奈何礼部一催再催,加之三年一选秀亦是定制,乾隆才挑了个折中的主意,正好勒扎特部跟达瓦达什部前后脚送了适龄之女来,干脆一齐相看了事,另几位朝中之女则由大臣们所举荐。
总而言之,皆是拼爹。
话虽如此,秀女们并不敢怠慢,依旧彬彬有礼,务必要将姿态尽善尽美地展现出来。
只因为年纪与阅历尚浅的缘故,难免露出青涩,鼻尖细汗密密麻麻滚落下来。
连自我介绍都是磕磕绊绊、口不成音。
乾隆随便听了一耳朵,命李玉记名了事。
轮到郁宛时,她亦不敢出格,只把爹娘给她准备的草稿娓娓道来——都背了几百遍,早就滚瓜烂熟了。
难得一个口齿伶俐的,乾隆不禁留了神,放眼望去,见是那根敦之女,不禁笑出声来,这家子倒有趣,先前迟迟不给他回信,还当是不情愿呢,如今瞧着,倒像有备而来?
遂打趣道:“还以为传言夸张,如今瞧着,勒扎特部的姑娘果然相貌老成些。”
其实郁宛的面目看着并不显老,清凌凌的眉眼,雪团一般的腮颊,带着点太阳晒出的天然红晕——不过跟周围的兵荒马乱一对比,她这份淡定从容就着实显得成熟了。
李玉陪笑道:“博尔济吉特姑娘原是订过亲的,因中途有些意外……才耽搁至今。”
委婉地暗示了那克夫之谈。
乾隆恍然,“难怪,朕瞧着可不像谈婚论嫁之龄。”
话音方落,阶下便传来一句清晰女声,【你也不年轻】
乾隆身形微僵向下看去,却见那女子双唇紧闭,并未发一语,难道是听错了?
心中虽有疑惑,却做声不得,乾隆也只能讪笑道:“来既来了,朕自会许你一个容身之所,只是那未婚夫又怎么回事?”
他自诩是个英明的天子,可做不出谋夺臣妻这种荒唐事。
郁宛泰然自若,“均已过身,想是臣女福薄,亲近之人皆因我而连累。”
心中却不免回忆起未婚夫们的凄惨经历,第一个打猎被熊罴咬死,第二个骑马摔死,第三个最倒霉,某天喝多了想到湖边醒醒酒,哪知这一去就再没起来——可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乾隆:……原来有三位?还真都被克死了?
这女子心中想的与她嘴上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难道世上真有腹语,还只凑巧被他听到?
乾隆一时有些狐惑,可他见多大风大浪,今日之事虽处处反常,他也并未失态,反倒温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
郁宛适时地垂下头颅,露出半截白皙秀颈,“谢陛下恩恤,臣女感激不尽。”
心中却道【她才不自责呢,汉宣帝的第三位皇后王氏死了五任丈夫才进宫,依旧做了皇后颐养天年,可见所谓的克夫命说不定是大福气,寻常人还享不到呢。】
【何况她的未婚夫加起来也就王皇后的一半。】
乾隆:……
这女子博古通今,居然还挺乐观。
怎么,还嫌死少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