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是将一批杂货拉到东乡八十里外的长陵书院,货到结银,算是一份临时的活计。
时年颇不安稳,这一带有山匪流窜,路途未必安稳,没人愿意为了几个钱丢掉身家性命。
但胡九箫妖术精纯,自是不惧区区凡人,这才让他一个外来的异乡人得了缺。
车马嶙嶙,乐遥心里压着事,连四周的景色也无心观赏,一直垂着头,默不作声地想着事,神色郁郁。
胡九箫停下车稍作休整时,自是瞥见了小狐狸郁郁不乐的黯淡表情,不知这头狐狸又在想什么,索性转过身来,单膝跪在车沿上,一手按在了乐遥后颈,迫使他看着自己。
“九、九箫,怎么了?……”乐遥不大自在地扭扭脖子,向后缩去。
胡九箫不放,神色认真地注视着他,手掌移到了莹白的耳珠上,威胁性地加重了力道:“白乐遥,你还想着走?”
“……”乐遥微动了动唇,目光闪烁几番,却没有说出话来。
后颈上的力道慢慢加大,耳边传来胡九箫咬牙的声音:“你真的想走?!”
这语气不大妙,乐遥福至心灵地领悟了,想也不想连忙摇头:“不是!”
胡九箫凝神注视着乐遥,不言不语,专注的目光一动不动,似乎想从乐遥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胡九箫看得太专注了太久了,直看得乐遥有些发慌,忐忑不安又有些不自在地小声道:“……九箫?”
对面的人轻轻叹一口气,眉目都温柔下来,安抚似的轻轻摩挲着后颈:“罢了,你想去哪里都行,我跟着你走就是。”
乐遥哑然,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却莫名涌上一股细微的欣喜和感动。
只是心中郁藏难言的困扰也愈发压抑沉重,在温善柔和的陪伴话语中,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不舒服?”胡九箫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乐遥脸色不好看,手忙脚乱地把果脯打开,“难不难受?吃个果子压一压……”
俊美风流的脸庞上满是关切,抚着后背轻拍,眉头瞬间皱起来,勾起忧心的表情。
翻腾的热潮在心中愈演愈烈,这样真心实意地被人爱护被人珍视的感觉,已经许久不曾体验过了。
明明是被人关切着的,乐遥却觉得眼眶发酸,止不住地漫开一阵阵的悲酸。
手腕被人捉住了,温热舒缓的妖力缓缓沿着穴道输入经脉,耳边响起无奈的轻叹:“好了,我给你揉揉,不疼的,啊。”
嗓音柔和,风流明丽的眼眸中,是独看进一人的温柔体贴。
悲辛的酸意在一瞬间奔流涌出,眼里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乐遥抬眸回望着那双眼睛,冲口问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乐遥清楚地看到惊诧和意外的神色在胡九箫眼中绽开,而后化为喜悦的笑意。
胡九箫张口要说什么,神色瞬间变得冷冽警醒,乐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耳畔划过锐物破空的尖鸣声,强大的妖力波动刹那间展开,严严实实地笼罩了他。
乐遥恍过神来,身侧的一只木箱上插着一支不住颤动的羽箭,胡九箫挡在他身前,阴沉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行人。
须发虬结,兽皮大刀,亡命之徒的气质几乎遮掩不住,扛着刀背着弓箭,明显就是那群流窜的匪徒。
这几个大汉扛着刀,嬉皮笑脸地围了上来,显然是看到只有两个人,又都是瘦弱的书生模样,没把胡九箫和乐遥放在眼里,甚至打量着两人指指点点。
“识相的,东西留下滚,否则老子手里的刀可不认人!”为首的一个络腮胡大汉粗着嗓子恶声恶气地喊道,刀尖直接对准了胡九箫的鼻尖。
胡九箫面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不悦,挑起唇角冷笑了一声:“是么?”
羽箭慢慢停止了颤动,乐遥跪坐在车上,小心翼翼地从胡九箫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看围住他们的几个匪徒。
有胡九箫在,他是一点都不担心安全。
明明没有什么根据,也不曾有过任何承诺,乐遥却是无由地笃定,胡九箫定然会护他周全。
几个膀大腰圆的匪徒齐齐倒吸冷气,眼里迸出毫不掩饰的惊艳和痴迷,很快就变成了赤裸裸的欲望和贪婪,肆无忌惮地盯着乐遥的脸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小娘儿长得不错…”
“嘿嘿嘿……”
“兄弟们有福气了……”
胡九箫侧过身挡住了乐遥,目光扫过那一个个污秽恶心的猥琐笑容,神情一下子跌破冰点。
匪徒们围了上来,迫不及待地舔着嘴唇。
为首的那个瞧见了乐遥惊为天人的脸庞时,立刻又变了说法,刀尖点点乐遥,又移到了胡九箫面前:“他留下,不想死就滚!”
身后的衣服似乎被人猛地攥紧了,哪怕没有亲眼看到,胡九箫都能想象出乐遥此刻的神情和模样。
眉眼中已经结了一层寒冰,朝着他们轻蔑一笑,那目光仿佛在看爬到人类脚边的蝼蚁。
胡九箫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缓缓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