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中鸟雀归巢,欢啼声此起彼伏,林下石阶两旁山花漫漫,绿草成茵,好不热闹。
身后峭仞之下夕阳只剩余晖,裹的云彩映出一片金色慢慢隐入云层。林中偶有觅食不归的小鹿被拾阶而上的一男一女惊的四蹿逃离,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师父确实给我那小师弟寻了个好地方,此处甚少人烟,野趣盎然,是个不多得的好去处。不如我们也寻个地方,搭几间茅屋,过过这种悠闲的日子。”
说话的是走在前面的男子,红衣似火头发被一根丝带随意拢在身后,姿态闲适。后头跟着的女子一身鹅黄的长裙,始终离着两步的距离,“少宫主的清修之地自然是极好的,若主子喜欢,等武林大会过后,再来这里清静也不迟。”
顾青阳啧了声,似笑非笑道:“你到记着我师父的话,武林大会呀……”
良辰道:“婢子只是觉得去武林大会探听些消息对主子有益。”
顾青阳讥讽一笑:“平丘杨家,西华张家,东林闵家都为圣子令死绝啦,也不知他们究竟发现了些什么,招来了灭门之祸。”说罢眉目微沉:“你做的很好。”
“婢子愿肝脑涂地,报答主子的救命之恩。”话虽如此,语气却无半点感激之意。
“哦。”顾青阳挑眉,尽显嘲弄:“你不恨我?”
“婢子不敢。”
说话间余晖散尽,夜幕四合,残月初升,风带着芬香徐徐搔过鼻端,和着清冷的空气让人身心舒泰。行至山腰,隐约有箫声传来,清约婉明。
顾青阳敛声静听片刻,寻着箫声漫步而行,良辰亦步亦趋紧随身后,林中道路蜿蜒曲折,月色下的起伏山峦只剩下隐约的黛色轮廓,夜间景色别样宁静,箫声、花香萦绕周身。
“取我的琴来。”顾青阳似是兴致大起,低声吩咐身后的良辰。良辰低声应是,匆匆折返,脚步轻盈竟未发出一丝草木惊动的声响。
箫声悠长空明中隐隐透着几分愁思,顾青阳轻笑一声,这箫声却是引的他入了神,抛开杂绪继续踏律而行。
穿过翠密的松林,箫声渐近,只见四处松林渐疏,却是一处山谷。谷中有棵十分粗大的杏树,满树烂漫,正是花开时节。树下立着一个身着白袍的少年,模糊间看不真切年岁。
顾青阳寻到吹箫人也不出声打扰,只是撩起长袍盘膝坐下,静息怜听。半晌后良辰抱着古琴寻来,顾青阳接过古琴横于膝上,只轻轻拔了一下,清婉的琴音从指间散出,竟飘入了箫声。
箫声稍顿,少年似是才发现多了两人。
顾青阳点头一笑琴声顿起,箫声和着琴声空明清婉直如初春冰雪消融,又如山间泉水叮咚,似林中清风抚树,又似花间蝴蝶振翅,只叫人心中叹慰。两人在夜色中对视一笑,似是神交已久的知音老友。
一曲过罢,少年对着顾青阳抱拳遥遥一辑,道:“本以为山中无人,不想还是扰了姑娘的清静,望姑娘海涵。”
顾青阳起身,一扫之前的暗郁,笑道,“你不曾扰我清静,却错将我认作女子,这可海涵不了。”
少年听着男子清亮的声音,窘迫之下一辑到底,“在下无心之失,还请公子原谅。”
顾青阳侧首望去,长袍翻飞但散在身后的长发却丝毫不乱,“在下顾青阳,不知是否有幸与阁下作伯牙子期之交?”
少年闻言,喜道:“青阳师兄!”
“你认得我?”顾青阳转念一想,笑道:“是啦,你即叫我师兄,定是我萧陌师弟了。”
萧陌将竹箫插入腰间,上前两步:“当真是师兄?前些日子收到父亲的信笺,说是师兄要来接我,我原想还要些日时,想不到师兄来的这么快,是我疏忽了。”说罢又是恭身一辑。
顾青阳扶起萧陌,笑道:“你我师出同门,怎么这么多礼?难不成十多年未见,生疏了?” 萧陌见顾青阳这十多年来模样变化不大,只是由原来的稚气少年长成了翩翩公子,朗朗大气。并不像江湖传闻中所说的性子古怪,阴睛不定,心中不由又多了一分欢喜:“师兄说笑了,我虽然十多年未回凌霄宫,但却能记得小时候师兄总是处处护着我的。”
顾青阳不知当年往事萧陌知道多少,轻声试探道:“这些年委屈师弟了,师母仙逝多年,师父每每想起都自责不已。”说罢见萧陌低头不语,并不接话,于是又问道:“袁老先生近来身体可还安泰?”
萧陌闻言黯然:“外公近些年身体时好时坏,苍老了许多。”
顾青阳拍拍萧陌的肩膀,安慰道:“人老了总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