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亚军探员缓缓睁开了眼睛。
脑子运转得还不大清醒,大脑像一团刚被摇匀的浆糊。眼睛沉得像灌了铅,前面隔着层蒙蒙的水雾。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醒转过来,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盯着自己公寓的天花板。
太阳穴有点隐隐作痛。他想不起今天是星期几,也不记得睡着前发生了什么。他从被窝里伸长胳膊,摸到了床头柜上的烟盒和打火机。他有些慵懒地靠着床头坐起身,想着不管怎么说先来支烟冷静一下,却发现烟盒里已是空无一物。
一个不好的兆头。
他起身去翻库存,却发现家里库存也没有了。
有人赖床的天敌是肾虚,但也有人赖床的天敌是烟瘾。对他这种深度老烟枪来说弹尽粮绝简直是不给活路,于是不得已随手披了件外套就下楼去补充弹药。
楼下烟酒店的老李也是熟人了。他看到罗亚军进门立刻笑了笑:“老样子?”
“嗯老样子。”罗亚军说着已经开始摸钱包。
其实作为特勤九处探员的他工资水平相当高,烟酒选择大可以从价格区间从上往下翻。但他却偏偏钟爱地摊货钟烨。
那是过世的治安官布鲁克最钟爱的牌子。
老李扭头去拿烟,同时嘴里嘟囔:“烟这种东西还是得注意控制点,毕竟是不好的。”
对罗亚军这种恨不得从早到晚烟不离嘴的老烟枪就连老李这卖烟的都有点看不下去。
“没事,我硬朗得很。”罗亚军无所谓地笑了笑,“再说,像我这样的能活到哪天,上帝都说不准。
也许是明天,也许就是今天谁知道呢?但是都去他的吧。那些都无所谓了,至少这支烟是货真价实的。”
“及时行乐?真有你的风格。”
老李笑了笑,手上动作好像略微缓慢了下来。
“知道么,我最近也越来越开始这么觉得了。”老李轻轻叹了口气,说,“他们说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是啊,我想人活着就总是得这样。
我们总是会恐惧,恐惧各种各样的东西。恐惧财富,恐惧权力,恐惧力量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恐惧一切拥有那些的人。
我们在条条框框的束缚里如履薄冰,得过且过地用琐碎的一切麻木自己。但我们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就算你再怎么躲着它,回避去注视它,它也一直就在那里——那个所有人都恐惧的东西,一切不确定性的集合”
罗亚军开始察觉不对了。他虽然和老李不过是常客跟老板的关系算不上太熟,但就算如此他也能发现对面的不对劲。
“老李?”
老李骤然转过身。迎接他的不是平常的钟烨牌香烟,而是一把水果刀和大笑的脸。
“我早特么该这么干了。”
老李大笑着朝他挥出了刀。罗亚军吃了一惊,但仍闪身躲开,反制住了对方持刀的胳膊。
但老李大笑着松开了持刀的手,水果刀落到了他另外一只手中,划出一条银色弧线向罗亚军刺来。
罗亚军再次避开了,伸手捉住对方手腕完成缴械,水果刀掉落在地。跟着他抓住老李的胳膊,将对方整个过肩抛出。老李哐啷一声将橱窗撞穿,随着无数碎片落到了外面的人行道上。
罗亚军踹门而出,同时已经戴上了耳机。
“这里是总部。”
线路接通,总部那边很快也传回了声音。
“总部,发现感染者事故。疑似是狂笑感染源,级别未知”
还没说完,负责的接线员就发出了怪异的声音。
“感染源么?哈哈哈,好呀好得很”
罗亚军再次吃了一惊:“总部?什么情况”
“总部已经不需要了,这里是虚无电台。”
接线员也开始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更可怕的是另一端还有更多杂乱无章的笑声。
不,不仅是来自耳机内。
罗亚军走出到街上,迎面就见一辆卡车飞驰而来。他及时闪过了,卡车以雷霆之势冲进了烟酒店,大半个身子卡在了里面。司机满头是血,趴在安全气囊上哈哈大笑。
更多人围了上来。
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脸上纷纷挂着狰狞的大笑,笑得撕心裂肺,朝罗亚军包围过来。
特工竭力反抗。他一拳打翻了一人,同时飞起一脚踢得一人鼻梁断裂。但很快被后面跟上来的人抱住了手脚。八壹中文網
他用左手给抱住自己右胳膊的人来了一拳,但似乎力度不够并没能让对方松手。那人被打飞了一颗门牙,但嘴里一边流血还一边咧嘴笑着看着他。同时另有两人扑上来抱住了他左手。
他很快就动弹不得。无尽的笑声仿佛铸成了层层叠叠的高墙,他感到无数只手将他按进了人群,就像被按到水下,让他在笑的海洋里溺水,直到一切都变得漆黑、变成虚无,什么都没有意义,只有笑声依旧在耳边萦绕
然后他醒了。
地狱般的景象消失了,原来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他从噩梦中惊醒进入了如今这另外一个噩梦。
脏兮兮的房间,一盏老掉牙的白炽吊灯只照亮了房间约莫三分之二的区域,剩余的阴影里仿佛随处都可能蛰伏着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