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咏洁一身月白地绣兰草襦裙,头插素白银器,端立在两树迎春花中间,定定地看向元健仁,朗声道:“王爷说什么?妾身没有听见,请王爷再说一遍。”
“我说我要休了你!怎么样!怕了吧?!”元健仁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狠话说出口,心里却开始后悔。
看见沈咏洁这个样子,他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他在沈相府后花园偶尔偷窥到沈咏洁的情形。
那一天,沈咏洁穿着豆绿地绣绿萼梅罗裙,头上戴着一支蝶恋花点翠步摇,手拿一支团扇,在迎春花间扑蝶。听见院门口有人声,她也是这样静静地看了过来,面色沉静,目光如水般澄澈。
自己那一天,就是被她这一回头看失了神,回家就朝思暮想,痴心妄想要娶她……
当然,后来张兰莺出现,元健仁又失了一回神。
再到兰儿出现,元健仁已经习惯性第三次“失神”了。
齐王府的宾客们顿时鸦雀无声,愣愣地看着元健仁。
沈咏洁可是有诰命的王妃啊!
怎么能说休就休?
可是元健仁的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口,还当着诸多下人的面,这样给沈咏洁没脸,这让沈咏洁以后如何坐在高位服众呢?
元应佳和元应蓝两人简直是兴奋起来。这些天一直阴沉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一丝丝笑意。
不过他们脸上的笑意只是转瞬即逝,没有人察觉到,这个时候。也没人看着他们俩。
他们是齐王府的主人,如今却像客人一样,一声不吭,兴味盎然地看着元王府的大戏。
“元王爷既然这样说,妾身实在是没法子了。用不着王爷休我,我自请下堂!”沈咏洁对着元健仁微微躬身,目光又从齐王府里每一个宾客脸上一一看过去。一边道:“今日就让各位做个见证,我,沈咏洁。今日于元健仁合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说着。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合离书。走到元健仁身边,冷笑道:“元王爷,您是千金之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请您在这合离书上签字画押,我们也好去宗人府把我们的夫妻名份去掉。”
这是要来真的?
元健仁踌躇起来。
沈咏洁知道元健仁最好面子,如今当着这么多人面,他不好意思出尔反尔。就算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也不会马上打自己的脸。
“怎么了?元王爷难道是后悔了?啧啧。这天下可没有后悔药……”沈咏洁故意摇头说道。
元健仁被沈咏洁激得满脸通红,伸手将她手中的合离书夺过来,道:“签就签!你听清楚了,我们不是合离!是我休了你!”
“元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沈咏洁慢条斯理地道,“您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吧?要不要妾身帮您写?”又向元应蓝借笔。
元应蓝忍着笑意,忙命人拿了笔墨过来。
元健仁接过沾了墨的笔,将自己的名字一挥而就,然后接过沈咏洁递过来的印泥盒子,打开摁了大拇指印上去,签完就塞到沈咏洁手里,“滚!”
沈咏洁仔细看了看元健仁签的合离书,又道:“元王爷以后肯定会娶新妇进门,为了不碍新妇的眼,我要把小磊带走,给元王爷新人生的儿子腾位置。”说着,她对着院子里的人福了一福,旋身离去。
沈咏洁的丫鬟婆子忙跟了上去。
盈袖跺了跺脚,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元健仁如丧考妣、目瞪口呆的面容,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追着沈咏洁去了。
元健仁呆立了一会儿,想到如果沈咏洁下堂了,自己应该就能娶兰儿为王妃了,也就能如愿了……这样一想,脸色才缓和下来。
小磊被带走了,还好些。
以后他跟兰儿生了儿子,也不用千方百计将小磊拉下马来了。
元健仁用手捻捻下颌的三缕短须,挥了挥手,“给我走!”
他要赶紧回去,免得沈咏洁这个贱人把东西都带走了。
等他从齐王府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大街上多了许多吹鼓手,整整占了一条街,在齐王府门口吹吹打打,倒是大办丧事的样子,可是却堵得齐王府门口水泄不通。
他的大车根本就出不去。
元应佳和元应蓝跟着追了出来,看见门口突然多了这么多吹鼓手也很惊讶。
“哥哥,这是你请的吹鼓手?”元应蓝疑惑地问道,她记得她没有请那么吹鼓手。
元应佳摇摇头,诧异地道:“妹妹,不是你请的吗?”
“当然不是!”元应蓝皱了眉头,在心里暗暗琢磨到底是谁这么大人情,为她母妃的葬礼请来这么多吹鼓手。
元健仁坐在大车里不断催促赶车的人快走,但是那吹鼓手挤在齐王府门口,再加上看热闹的,简直是寸步难行。
没有办法,他们只好一直等在齐王府门口,等齐王府出了殡,这些吹鼓手散了之后再走。
这些吹鼓手当然是沈咏洁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