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记打了一下板,高声喊道:
“各就各位,全场噤声!”
场务、打板飞快行动起来,摄影师也将焦位对准秦轩与戏院老板身上。
“action!”
随着廖克旭声音响起,第九场第二幕正式开锣。
秦轩饰演的梁宽一身武夫打扮,市井风尘味儿十足,配上特意美黑的肤色与手脚上的伤痕,活脱脱一个为生计忙碌的小人物。
此刻的梁宽,的确还是一无所有的底层,有两下子功夫,一直想拜师学艺混出个名堂。
但现实很残酷,去拜师黄飞鸿还碰了一面灰,只能在戏班子当一个可有可无的杂工,时不时还要受沙河帮的欺负。
这天,戏棚上破了个窟窿,戏班老板让梁宽去帮忙。
秦轩爬上戏院大棚顶部,正百无聊赖看着不远处的洋船出神。
戏院老板的扮演者见状恨铁不成钢,催促道:
“梁宽你在搞什么鬼,快点补好棚顶,一会就要开锣了!”
秦轩将身边那桶泥浆移开,有些郁闷道:
“老板,我是来当护院的。你却叫我爬这么高补棚顶,这不合规矩吧?”
戏院老板却好整以暇,道:
“不爬这么高,我怎么知道你手上功夫好不好使?”
这位戏院老板肯定看过‘诡辩学’,各种糊弄章口就来。
秦轩想到自己现在分无分文,只能拿起锤子修修补补,还不忿低声嘀咕几句:
“等我以后混出名堂,保证每天都让你爬上爬落耍猴”
摄影师连忙拉近镜头,将画面聚焦到棚顶。
就见秦轩那副熟门熟络的市井底层架势,以及满心腹诽与抱怨,再配上那身被汗水打湿的衣衫,脸颊被酷热太阳晒得通红的画面
时代背景下的压榨与生存氛围,不知不觉呈现出来。
“有点东西。”
“居然没被老陈压戏,很可以了。”
“也是,我还以为这小子是靠背景塞进来的呢。”
“表情动作相当到位,这演技更像沉浸好几年的老油条。”
现场少不了围观者,低声讨论中都带上了惊讶。
廖克旭虽然不说话,却暗自点头。
他刚才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秦轩的眼神上。
一个演员能不能入戏,眼神绝对占据最大因素。
而且拍电影需要顾及与注意的事项,可比拍电视剧难得多,也多得多。
单单情绪传递,结合形体等各方面的技巧一关,就难倒无数人。
秦轩在这方面,明显是过关的。
“咔嚓!”
这时,天色风云骤变,一道轰隆声响起。
原本正在棚顶修修补补的秦轩,以为不远处的洋船开炮,顿时吓了一跳趴伏下来。
“老天爷,想吓死人咩!”
秦轩意识到只是打雷后,撇撇嘴正要站起,身边的工具箱一个不稳,瞬间往棚下方倾泻滑落。
他想也不想扑了过去,险险抓住。
否则一大箱铁器工具洒落到下方入场的观众,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下方戏院老板见状,又扯起公鸭嗓骂骂咧咧:
“梁宽你干什么,拆棚啊?”
“那边鬼佬将炮口瞄过来,我以为他们又要搞事呢。”
之前那些洋人为了逗乐或泄愤,时不时对着岸边人群开炮,早就搞得百姓草木皆兵。
梁宽作为底层百姓,自然也不例外。
戏院老板满眼鄙夷,嘲讽道:
“鬼佬都进场看戏了,他们会蠢到打自己人?你傻不傻?”
说完,他对着那边正在给鬼佬照相的两名女子赔笑: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哈——”
那位身穿华丽洋装,戴着白色礼帽与手套,头发扎着蝴蝶结的靓丽女子只是笑笑,然后继续摆弄那架‘新潮’画幅相机。
这玩意在国外刚兴起不久,以玻璃为片基,以明胶干板作为感光材料,使用的可缠绕胶片更是高级货。
但由于明胶干板很容易燃烧,一旦短路甚至会碳化喷火,所以她轻声提醒助手:
“小心点,别乱喷快门——”
这位洋装女子,自然就是刚从大不列颠回来不久的十三姨。
趴在棚顶边缘挽着摇摇欲坠工具箱的秦轩,似被声音吸引,眼带诧异看去:
“这些洋女人竟然会说唐话?真是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