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长剑贯穿姬衡玉心脏的位置,鲜血顺着剑尖淋漓而下,滴进浴桶里,将清透下去的药汁又染成浓重的血色。
姬衡玉好像并不在乎自己快死了,只是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个笑起来温柔纤弱的美人,想起了探子传回来情报上的一句话。
“剑之一道曾属此间最上乘。”
他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太注意这句话,因为秦随能感觉到的他也能感觉到,沈惟舟毫无武功。
后来传回来的情报更是如此,或许他曾经是少年天才,但盛明儒那老东西亲自出手废他,不管他有多天才,也再无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但是现在,姬衡玉能感觉到,沈惟舟是有内力的。
内力十分微弱且不稳定,像是短暂用了什么秘法,姬衡玉倒是也听说过一些,但那一般都是亡命之徒才会去修习的东西。
沈惟舟这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想干脆拉着他陪葬?
想起情报里那些有趣的事,姬衡玉感受着血液和生机从自己体内迅速流失的感觉,不怒反笑,笑声渐渐放肆起来。
沈惟舟感受着他胸腔传来的振动,手里的剑依旧很稳。
“你杀了我,整个晋国都会是你的敌人。”
“弑君之仇,不死不休。”
看到美人没什么反应,姬衡玉反手握住沈惟舟的手腕,让两个人靠得更近。力道并不大,只是在上面留下了几道血痕,却让沈惟舟微微蹙了下眉。
姬衡玉笑容微顿。
他不可以,秦随就行?
沈惟舟认为他姬衡玉比不上秦随?
“……”
沈惟舟不知道姬衡玉在想什么,他长睫微颤,语气还是很轻:“太子殿下。”
“我杀了你,谁知道呢?”
沈惟舟想的其实很清楚。
如系统所说,姬衡玉偷了秦随的东西不回他的住处反而绕远道来了拂云轩,正是因为知道秦王宫里人虽多但能办到在秦随眼皮子底下偷东西的人并不多。
而经过前几天的铺垫,在秦王宫的人都多多少少地听说了沈惟舟在秦随那里的“受宠”程度,昨晚更是直接留宿从未有人踏足过的陛下寝宫,今日听闻还一起批奏折……凡此种种,都证明了沈惟舟和秦随走的极近。
那想必如此受宠的美人在秦随眼皮子底下偷拿点东西也是轻而易举,更何况沈惟舟还不是秦国之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姬衡玉之所以特意来拂云轩,就是为了把今晚之事栽赃嫁祸给沈惟舟,然后自己干干净净地抽身事外,继续做他与世无争谪仙一样的太子殿下。
到时候秦随把沈惟舟灭口也好,严刑拷打也罢,谁又会在乎他的死活?
或许秦随以为天算会在乎,但姬衡玉与沈惟舟彼此都心知肚明,天算不会管的,甚至巴不得沈惟舟永远回不去才好。
天算真正的小少爷现在正安安全全在燕国薛家呆着呢,一个冒牌货又有什么可值得他们挂念的?
姬衡玉或许就是看中了他这些。
没有武功,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家世,不会有人给他出头;没有朋友,不会有人相信他的清白……他简直是替罪羊的最佳选择。
也怪不得盛明儒会盯上他。
沈惟舟啊,一旦没有了武功,这么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可太好欺负了。
“太子殿下想必是瞒着人偷偷过来的,只要我在秦随赶来之前杀了你,谁会知道你来过?”
沈惟舟眉眼温和,手下的动作更甚几分。
“没人知道你来过拂云轩,我又是个废物,谁会知道是我杀了你?”
“斩草不除根的道理,太子殿下想必是比我懂的。”
虽然不知道系统一直在碎碎念“反派死于话多”是什么东西,但沈惟舟遵从本心,根本没有给姬衡玉反抗的机会,长剑一寸一寸地深入,直至尊贵的太子殿下半个身子都是血色。
安秋明的药还是有用的,或许因为今天是第一次,所以沈惟舟的感受很明显。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内有熟悉的东西存在,丝丝缕缕的内力滑过千疮百孔的经脉,和药力一起缓慢修复着那些支离破碎。
不足他实力鼎盛时的百分之一,但对付此刻的姬衡玉已经是足够了。
想从秦随手里拿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姬衡玉走近的那一刻沈惟舟就感觉到了,这位太子殿下受了伤,重伤。
不用说,肯定是秦随干的。
“处理尸体还要一段时间,殿下,下次不要再走错地方了。”沈惟舟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冰冷的话,竟然也没什么违和感,反而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清瘦修长的手微动,沈惟舟干脆利落地一把抽出长剑,因为离得太近,鲜血溅了他满脸。
血珠顺着长而卷翘的睫毛滑过,落在美人白皙的侧脸,落在那饱满艷丽的唇瓣,最后没入青年随意披着的长衫之内。
姬衡玉向后倒去,在沉入水中的那一刻,他抓住了沈惟舟的发梢,柔软冰凉如绸缎一般的乌发从他指尖划过,像是死前最后一场绮丽的幻梦。
他好像还想跟沈惟舟再说点什么:“你……”
话音未落,姬衡玉和沈惟舟齐齐一愣,同时看向门外。
秦随一身鎏金黑色织羽长袍,就那么站在那儿,如水银般的月光倾泻在他身上,俊美锋利的眉眼间满是冷淡,乌墨般的狭长凤眸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漠然,仿若高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