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柚跟叶静他们约的吃饭地点是上次跟江远鹏吃饭的那家饭店, 仨孩子跟宋霜降在家里吃。

宋柚提前给他们准备了香椿炒鸡蛋跟腊肉炒豆苗的食材，宋霜降把铲子接过来说：“快五点半了，你们去吧, 我们四个吃两个菜够了。”

“那我们走了。”宋柚解下围裙说。

夫妻俩一块往外走，宋柚在路上跟韩承说了吴跃进买工作跟户口的事儿，“你觉得怎么样？”她问。

“挺好的。”韩承说。

到饭店门口，宋柚远远地就看见叶静朝他们招手：“这儿呢。”

走到跟前，叶静说：“吴跃进在里面占位。”

宋柚看她气色跟精神都不错，笑道：“饭点儿占位不得挨骂啊！”

叶静也笑：“我跟服务员认识。”

走到饭店里面, 宋柚看到靠窗坐着的吴跃进, 以前宋柚觉得他很适合做生意，有未来大老板的架势, 可现在却带了几分忸怩，站起来先跟韩承打了招呼，然后说：“想不到这么快在京城见面。”

叶静拉着宋柚落座, 哼了一声，对她说：“要不是你给他回信他还犹豫呢，你说他就不能果断点。”

宋柚看他们俩神情熟稔，没有刚相亲认识的小年轻那种羞涩腼腆，反而有老夫老妻的劲头。

她很理解地说：“这是大事儿, 多考虑考虑也正常。”

菜单就是一张纸，叶静把菜单递过来：“点菜吧, 不用给我们省着，我在学校一个月有十七块补助，把工作给我们那个女工是挡车工, 一级工, 一个月工资三十块, 他现在就先干这个工作，我们要是吃住我家里的话，大部分工资都能攒起来还债。”

宋柚把菜单递给韩承让他点，韩承又把菜单递还给她说：“你点吧，我吃什么都行。”

还没等问，叶静就迫不及待说了好多，宋柚知道他们花了一大笔钱，想点便宜点的菜，但又不想让对面俩人觉得自己寒酸，就点了价格中等的焦溜丸子跟蘑菇肉片。

她又把菜单递还给叶静，问：“还谁的债？”

叶静又点了麻酱肚丝、麻辣鱼片跟糖醋排骨，然后说：“他父母给拿了六百，大哥二哥都拿了三百，俩哥哥的钱要还。”

宋柚说：“那他大哥跟二哥还不错。挡车工是纺织厂最累的工种吧，听说大部分是女工，都没歇着的空儿。”

吴跃进抓了抓头发说：“可不，就我一个男的，一个人管八台机器，我下个星期还得培训几天才能上手，厂里老工人说八小时一班，一班下来要走六七十公里路。”

宋柚笑道：“这样看是不是还不如制香厂更轻松？”

吴跃进说：“我以前也羡慕过工人，现在终于当上，我也想试试跟以前不同的生活。”

叶静倒是很坦然：“起码现在是非农业户口吃供应粮了，先干着，看看有没有机会认个师父，去干机修工的活儿，或者骑驴找马，再看看有没有别的轻松点或者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这两年要是做生意还得偷偷摸摸的，叶静父母工作体面，宋柚想吴跃进不会做小生意，等改开环境宽松后宋柚会提醒他往这条路上走。

“你现在住哪？”宋柚问。

“单身宿舍，一个屋八个人。”吴跃进说。

宋柚想他到京城后条件确实差了好多，原先他在农村大哥在城里有肉联厂分得房，二哥拿到制香厂分红后盖新房搬出去分家另过，他跟父母住五间大瓦房很宽敞。

叶静说：“他是一级工，又刚进厂，等着厂里分房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我就想我们尽快结婚，婚后住我家。”

宋柚点头：“也行，反正你家就父母俩人，你家也宽敞。”

她鼓励了吴跃进几句，跟他说等适应了环境就能感觉到大城市的好了，然后她想起香厂的事儿，又问：“香厂现在是谁在管？”

吴跃进说：“我把大队长的位子给我二哥了，香厂也交给他管理。”

吴二哥也在制香厂工作，上过初中，接手制香厂的话问题不大。

韩承在部队里呆久了，对这些话题无感，他也搭不上话，就埋头干饭，要不是这是对面俩人的大事，她也不会拉着韩承出来。

不过快吃完饭的时候，他做了“总结陈词”，说：“既然到一起挺不容易的，双方都做了妥协跟努力，那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因他话少，偶尔说这么一句就更有力量，宋柚觉得他说得挺有水平，叶静跟吴跃进都感动极了。

吴跃进表态说：“我们一定会珍惜，会好好生活。”

吃完饭，宋柚把吴跃进给带来的两网兜农产品塞韩承手里，四人走出饭店，宋柚说：“那我就等你们结婚的消息了，提前祝福你们俩。”

叶静拉着宋柚加快脚步说：“你觉得我们马上就结婚是不是仓促了点？”

宋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仓促，有时候人就得有点魄力。”

叶静有一点点担心：“我现在都是懵的，吴跃进比我更懵，他虽然没说，但我觉得他还是觉得在依靠我家，有点上门女婿的意思。而且让他适应工厂的工作也得需要点时间，我看挡车工那活儿确实不适合男的干。”

宋柚笑道：“习惯就好了，他适应能力肯定比你想的要强，也会找到自己的目标，你们不用瞻前顾后。”

叶静说：“那就先结婚再说，按部就班过日子，想那么多也没用。”

她亲热地挽着宋柚胳膊：“多谢你，给我很大勇气。”

“不用谢我，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宋柚说。

“嗯，会的。”叶静点头，对未来充满信心。

四人分开，本来还有五百米就能到家属院门口，韩承却拐上一条小路。

“诶，走错路了，绕远。”宋柚招呼他。

韩承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扬着唇角：“散步。”

难得他有这个兴致，宋柚笑笑，马上跟上。

天色昏暗，路灯还没亮，天气不冷不热，头顶上鲜嫩碧绿的梧桐树叶肆意伸展。

他缓步走着，跟她步伐保持一致。

宋柚说了叶静梦到她上辈子的事儿，然后偏头问他：“你觉得人有上辈子吗？”

韩承可不相信怪力乱神的这些东西，伸手揉了下她的发顶，唇角微弯：“没有，你想得可真多。”

黑暗中，两人衣服的布料互相摩擦发出轻微沙沙声，韩承伸出温暖干燥的手握住宋柚略带凉意的手。

宋柚这才想到，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她都是围着孩子转，而且一般都是带着孩子集体行动，他们两人几乎没有过这样不带目的的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