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柚想不到叶静之前装作感受不到吴跃进的心意,知道他会为她拼命后能这么勇敢,也想不到叶父叶母能这么开明。
“你觉得咋样?”叶静迫不及待地问宋柚,她很希望宋柚能支持她的这个决定。
宋柚说:“吴跃进愿意?你们之间的现实问题怎么解决?他是非农业户口,又是外地人,能到京城上班吗?能办京城户口吗?这些不好解决吧,解决不了你们怎么在一起?”
她有一连串的问题。
叶静亲热地挽着宋柚的胳膊:“我们昨天已经跟吴跃进说过这事儿,我今天马上来告诉你。京城啤酒厂有个女职工要嫁到外地去,她要把她的工作跟户口一块儿卖了,一共是三千五百块。”
宋柚知道工作能卖,还是第一次听说户口也能卖,而且三千五百块对一般人家来说是个挺高的数字,一个刚进厂的正式工工资按三十块钱算,要十年时间才能挣这么多钱。
“你觉得这事怎么样?”叶静问。
宋柚说:“你们想给吴跃进买工作买户口?吴跃进同意吗?吴跃进有那么多钱吗?吴跃进要是能到京城来上班,你们才有在一起的现实条件。
虽然制香厂效益很好,可是钱装不到吴跃进的口袋里,他的待遇跟民办教师差不多,全年满勤算公分,到年底给补贴三十个工,也就是三百个公分,另外每个月有七块钱的补助。
但叫他拿出三千多块钱应该费劲。”
“你有没有觉得三千多买工作买户口不值啊!”叶静很期待地问。
宋柚知道改开的事儿,吴跃进有经商头脑,肯定是大城市的挣钱机会更多,在小地方要更难。
她摇摇头:“现在买工作都得好几百呢,我觉得值。”
叶静眉头皱了起来:“其实钱也不算问题,我们家这些年我爸都没工资,攒下的钱也不多,但总能补贴些,更大的问题是吴跃进这态度……”
宋柚惊讶了一会儿,叶父叶母不仅不嫌弃吴跃进,还要出钱给他买工作买户口,叶静很幸运有这么深明大义的父母。
她马上问:“他态度怎么了?”
叶静声音低了下去,说:“这是多好的机会,有户口有工作的,可他好像并不太上心,他说要想想,你说他一个男的怎么就磨磨唧唧的,他就不能干脆果断点吗?”
宋柚想了想说:“先不提钱的事儿,这对他来说是大事,他总要想想,或者跟家人商量,再说面对你他一直挺自卑的,当时你在农村他都觉得配不上你,更何况现在叶教授回城,你也考上大学,他该觉得更配不上你了,所以他不能马上答应。”
叶静点点头:“他应该就是这样想的,你说我都没嫌弃他,他有什么好自卑的,我都担心人家把户口卖出去,倒时候他真没法来了。”
宋柚说:“可能这在他心里上是个比较难过的坎吧,那你好好劝劝他,给他点信心,他要是真进京当了工人,跟大多数人差不多,真没啥好自卑的。”
叶静叹了口气:“好,我再跟他说说,反正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要是错过的话,我们俩就不可能了。”
叶静陪着宋柚走到西门口,又往回折返往西南家属院的方向走。
宋柚骑车回家,想了会儿叶静的事儿,又想温明征说的把宋霜降往京城调的事情,她想宋霜降这事儿应该是不需要花钱的,要是需要花钱能把她妈调到京城也行。
她想问问温明征。
在公婆家吃过午饭,宋柚往温家打电话,电话是温明征接的,宋柚把叶静他们这种想买户口的操作说了一遍,问需不需要花钱,温明征说:“宋婶婶本来就是干部,非农业户口,比你说的那种情况容易的多,你就放心吧,不用花钱,走得是正规调动流程。”
宋柚说:“那我就放心了。”
“不用你操心。”温明征很有把握地说,“落实工作,迁京城户口,转粮油关系,等到她退休能在京城领退休金。”
他的声音平稳笃定,虽然听起来要做的事情不少,但宋柚相信他们肯定能办好。
——
宋柚的选修课不多,选择余地不大,张文雅的艺术概论课就是其中一门选修课,宋柚可不想她在分数上拿捏自己,当然不会选这门课。
而且张文雅一点都没艺术气质,就是个很有生活气息的中年大妈非要谈艺术的感觉,讲课水平也一般。
这天下午放学,宋柚很意外张文雅会来找她。
多年没见,张文雅竟变得这么老了,原来勉强可以说是秀气,现在眼角、额头上都是皱纹,发际线处头发都白了一半,五官也已经模糊不清。
要是宋霜降跟她站一块,看着能比她年轻十岁。
宋柚没有废话,直接问张文雅来找她有什么事儿。
张文雅朝四下看看,提议说:“宋柚,我们借一步说话。”
“就在这儿说。”宋柚语气生硬。
“这正好楼门口,人来人往的,我们往荷塘那边走走。”张文雅的语气很意外地带了点讨好的架势。
宋柚跟她一块往人少的地方走,在气势上她必须压过对方,于是说:“不要占用我太多时间,有话快说。”
终于走到那片荷塘,现在是吃晚饭时间,压根就没人,张文雅先是说:“宋柚,你虽然就在京城呆了一年,可那一年我是把你当亲闺女看的。”
宋柚像看陌生人一样打量着张文雅,嗤笑:“张老师可真能说笑话,不用套近乎,有什么话直接说。”
张文雅觉得现在宋柚真是翅膀硬了,婆家硬气,她自己又是华大学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好拿捏的小姑娘。
她终于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用近乎悲伤的语调说:“你爸也太狠心了,他觉得自己有机会当院长就马上跟我离婚,我爸都被气得一病不起,我爸之前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我又离了婚,我们娘仨都被人指指点点。”
宋柚声音很平静地问:“张老师,你们离婚的原因你比谁都清楚,你又何必来找我说这些事儿。”
张文雅脸色灰暗,目光不聚焦地浮在水面上不说话。
见对方不说话,宋柚问:“张老师,你来找我到底打算说什么呢?”
张文雅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说:“你能不能跟你爸说说,给我爸留点尊严,不要否定他的成就跟研究成果,老人家最受不了这个。当年,你爸从农村来,要不是我他只能回你们县城,要不是我们一家他能有今天吗?他是踩着我们一家的肩膀升上去的啊,他怎么能不记恩情呢!
再说,这么多年我跟他是有感情的,我心里有他,且只有他,你能不能跟你爸传个话,我们完全有可能复婚,能够一起生活,他压根不听我的任何解释,我想现在他只肯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去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