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士坦丁堡西北,沿着伊斯特河向东,初晨的青冥天色里,伴随哗哗的水声的是轰鸣的马蹄从河岸飞驰,有快马从后面追上去,马队为首的男人勒马回头,扬起鞭子指着来人,声音虚弱嘶哑,也隐隐含有愤怒。
“回去告诉斯蒂芬妮,迪马特不仅是她的孩子,也是杰拉德外甥,不是手中的筹码!”
靠近的骑士,翻身下马跑过去:“阁下,我们根本过不去君士坦丁的,女王说,如果没有收到要挟,那一定是被塞维鲁带在身边了,现在应该在安纳托利亚的罗马军营……”
蓬松的金发下,杰拉德捏紧了缰绳,手甲发出咔咔的摩擦声,周围跟随而来的一千日耳曼骑兵停下来,在微弱的光亮里望着他,都能感受到这位身形高大的将军心中的愤怒和不甘。片刻,马背上的杰拉德抬起手,艰难的摇了一下:“都回去吧…”凌乱的队伍里,许多人松了一口气,连续数日长途跋涉,已经是精疲力竭了。
“…回去,都回去!”
嘭!
背上的巨剑狠狠砸在地上,杰拉德的声音陡然暴响,他望着东面:“要是早一点追击,或许还能救下迪马特,就不该听一个女人的。”语气缓了缓,低声道:“也不知迪马特现在怎么样了……是我失职了。”
金光刺破云隙洒下来,起伏翻卷的水浪一片波光粼粼的从视线里流向东面,越过渐惹的大地、丘陵、雄伟的城池,顺着天光延伸而去的云层下方,燥热的土地扬起烟尘,一匹匹战马在方形的军营中进进出出,中间最大的白色帐篷,绘有红底金色麦穗和王冠的旗帜在微风里抚动。
传令的骑兵在附近下马,帐前着肌肉胸甲披红斗篷的禁卫军士卒接过对方手中消息,转入大帐在禁卫军团长耳边低声几句,后者转身进去,绕过铺着地图的桌子,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响了片刻,最里面,头发斑白的塞维鲁哼了一声,“还不够…继续。”
将那份情报丢到一旁。
禁卫军团长塞萨留斯从地上捡起:“塞留斯人全线正在溃败,北面、南面两个战场都传来捷报,最好的机会来了,陛下。”
“也说不一定是塞留斯人的圈套。”塞维鲁征战半生,经验上不是小辈能比的,站起身端着杯子,目光停留在角落里一张毛皮上,蜷伏熟睡的孩童,优雅的喝了一口酒:“塞留斯人近二十万规模的军队,我们现在只不过是在外围取得一些胜利,你们就感到骄傲了?真正有价值的战争还没有开始,或者说这个孩子的父亲在打着更大的主意。”
“陛下……”
年过半百的皇帝摆了摆手,“不要说恭维的话,这会使一个谨慎的战士变成傲慢的蠢货。”他转过身,来到地图前,此时外面也进来几名将军,便是对他们招了招手,几名将领都围了上来。
塞维鲁放下杯子,拿着一杆长棍指着图上的地势,军团进攻方向:“南面战场,敌人数量近三万五千左右,北面也有三万左右的敌人,虽然溃散,但歼敌并不多。”
“可大多数都是骑兵,我们根本追不上……”
“这不是理由。”塞维鲁面目严肃下来,目光扫过众人:“我的军队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偏差,没有全歼敌人,那就是各军团将领的失职,那些逃窜的敌人,将来会回来割掉你们脑袋!在不列颠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们!”
严厉的声音里,毛毯上的男儿被惊醒了过来,望着老人的背影。
那边,塞维鲁看着一名名低头的将领,长棍在地图上敲了敲,语气放缓:“……几场胜利就将你们脑袋忘记了作为罗马军人的冷静?很有可能那些追剿的军团已经落入塞留斯人的圈套。”棍尖点在东面,亚述行省以西,上面有红笔圈了起来,他说:“…正面战场,塞留斯人只放置帕提亚、大宛的军队,还有一支五千人的东方骑兵,算起来也不过四五万人,你们说,那位东方统帅在打什么主意?”
“可能将我们主意力,和所有军队暴露出来,集中在东线战场,而他们会迂回后方针对我们展开偷袭。”有声音说道。
“是啊!”塞维鲁在一旁点点头,收回长棍,负在身后慢慢走动:“所以,不要急,先把正面的敌人击溃,把他们都围起来,一点点的杀完,就像切美味的点心,一口一口吃给东方人看,看谁着急。好了,下去准备吧。”
“是!”
众人走后,老人张开双臂,有人过来给他穿戴甲胄,严肃的表情有了笑容,他看着对面的迪马特:“你的父亲,真是一位撑得住气的统帅,至少在我征战的岁月里,很少见到的。”
“我听见你们谈话了。”男孩偏了偏金色的小脑袋,“可是如果…我的父亲真的偷袭你们后面怎么办?”
听着稚嫩的童声,老人笑了笑没有解释,双下双臂拖着紫色的披风缓缓走了出去,帐外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微微侧脸:“…罗马皇帝的利剑,从来只斩骄傲的勇士,门口就挂着两把。”
随后消失在光幕里。
……
亚述西面的战场,一个没有任何名字的原野,几处丘陵点缀稀松的林木显得荒凉。
上午时分,这片天地间都在爆发厮杀呐喊声,和马蹄声。
成千上万的箭矢、短矛飞过天空,随后落在地上、人的身上,战马悲鸣长嘶翻滚起来,帕提亚军队在罗马军团猛攻下,开始后撤,又遭到右面穿插上来的另一支军团的袭击,而后崩溃。作为护翼的虎豹骑,曹纯和夏侯渊、张飞只得再次转移,避免陷入被三支军队合围,到的正午,才发现事情不对。
“…北面还有两支大秦人的军队,他们想合围,干脆撤回中军,实在不能再打了。”
张飞咬牙勒紧右臂上一处外伤,骂骂咧咧叫起来:“怕个甚,再多也是两个肩膀撑着一颗脑袋,他娘的,要是二兄在这里就好了,有他在谁跟你们怂蛋搭伙。”
“子和,你怎么看?”夏侯渊坐在岩石上,偏头看去一旁沉默不说话的身影,“……安息人和大宛人根本靠不住,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