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轻飘飘的口吻,却叫人不难察觉出其中兴师问罪的意味。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和警告,就像是鸡崽儿落入了鹰爪,顿时让现场的气氛演变成了大型抓包现场。
“来,兄弟,跟哥几个也说说。”余竞大喇喇的往桌旁最后一张空位上坐下,将手臂搭在椅背上,挑眉说道:“吉他做的灵魂是什么样儿的?”
今天出来原本就是各玩各的,之前见几波搭讪的都被回绝了,余竞和林逸淳也就安安心心呆在原地没打算露面,谁知这再一抬眼望去,居然就瞧见一个陌生男人被赐了座。
林逸淳心里本就有些说不上来的燥意,再加上余竞还在一旁不知死活的煽风点着火,终于还是没按捺得住,结果刚一过来,就听着几人的聊天内容都上升到灵魂层面了。
“你们是…”宁绥声色微动,暗自打量着这两个不请自来的男人。
要说纨绔不羁,林逸淳和余竞可都是一把好手。人一过来,顿时就将他的气势给压下去一大截。两个身高体长的男人让原本就小的可怜的木桌变得更为的拥挤,其中一人将眼前的女人半搂在怀里,另一人则是一脸玩味的笑容,正从容闲适的睨着自己。
男人自然是最懂男人的,来者不善不说,自己那点子小心思在这两人面前好似无处遁形。
宁绥问了话,却半天没等来一句回应。在这份不算和谐的氛围中,陈馥咬了咬牙,只得略带尴尬的介绍起来:“这是…我老公。”
“那…大家今天玩的开心。”宁绥闻言,挤出一丝笑,只得识趣的给腾了座儿。
林逸淳顺势坐下,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却仍是在陈馥的脸上停留,像是凌迟。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这里呆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不过陈馥自认为问心无愧,也犯不着主动去解释些什么,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逆反情绪涌上心头,她干脆用手肘撑着下颌,全然当做瞧不见。
“那个…”还是卢妙菱头铁,率先出声打破了眼下的僵局:“我叫卢妙菱,之前我们见过的,沙滩上?”
“我想起来了。”余竞当即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实则脑中浮现出的,是那天见过的奶黄色身影。
“都是朋友。”他笑笑,拿出手机:“要不加个微信吧。”
卢妙菱皮笑肉不笑,掏出手机,默默发了条信息。
「馥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人是有女朋友的吧,太下头了!」
似乎相比起宁绥,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人要更让人扫兴一些,在h市的这最后一夜,最终以余竞吃瘪告终。
回酒店的路上,陈馥始终保持着一声不吭,一个人闷头走在前边,明明分别前还稍微哄好了一点儿的小女人,一转眼又翻脸不认人了,也不知在较着什么劲。
她一进房间便径直倒进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小沙发,被子朝上一掀,连同着头一块埋了进去。
林逸淳这边不过是在门外和余竞说了两句话,再进门时,见到的就只剩下沙发上那个圆圆的小鼓包。他无声哂笑,也没打算多言,而是自顾转身进了浴室。
三个人都是上午九点的同一趟航班回a市,次日林逸淳醒来,听见浴室内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再一看空空如也的沙发。
即使马上就要退房了,她还要将用过的被褥还叠的整整齐齐。
没过多久,浴室内的水声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吹风机的嗡嗡声。陈馥从里面出来时已经穿戴完毕,她瞥了一眼仍倚在床头的林逸淳,拿起旅行箱就往门口走去。
也不知道她几点起的,竟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将将转醒,林逸淳的眉眼看着懒洋洋的,一头黑色的短碎发略有凌乱,让他整个人看着不再似平日里那般具有攻击性,而他就这么看着,表情像是在笑,又不像在笑。
“我先去吃早餐,你…”陈馥的视线只敢落在床尾,很快又收了回来:“等会大厅碰面。”她说完,也不等林逸淳吭声,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鬼知道她在躲什么…仅仅是昨晚上那个晦暗不明的眼神就让她心慌到了现在。理智反复在告诉她,她是和卢妙菱去告别,而不是去期待一场异乡的邂逅,更何况当时宁绥的出现纯属偶然。
那她为什么会为那个眼神感到心虚呢?一定是因为深夜,一定是因为酒精,让他原本琥珀色的通透眼眸都变得深不见底起来,才会叫人毫无防备的那一瞬间被夺了心智。
陈馥止不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在自助餐厅随便应付了几口,一看时间还早,无事可做的她只得独自去了大堂一侧的儿童游玩区坐坐。
卡通地垫上散落着几块五颜六色的方块,她没忍住随手拿起来一看,联想到了小时候玩过的俄罗斯方块,只不过这是立体的。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还沉浸在梦里,酒店大堂还很安静,只有前台不时传来工作人员的低语声。
陈馥百无聊赖的拿着方块玩具摆弄着,思绪也不知道飘向了哪里。心神一团乱麻,就连这些瞧着亮眼的方块也跟着与她作对,无论她怎么拼,都无法将其刚好凑成一个整体。
玩了一阵,陈馥终于泄气的将方块丢回了地垫上,磁吸的方块经过碰撞立马回到了先前散落一地的样子。
突然旁边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拾起了其中一块。
“索玛方块。”
恍一听这声音,陈馥的心便不由怦的一跳。
“可以走了?”她甚至没敢看来人。
一旁的林逸淳跟着盘腿坐了下来。“余竞还没下来,再等等。”
零落的方块被人重新拾起,很快,一个五颜六色的正方体被递到了陈馥的眼下。
陈馥愣了愣,下意识开口:“你拼出来了?”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林逸淳缓缓将正方体放在了她前面的地上。
“什么?”
“你说呢?”上扬却低沉的语气,带着抗拒从严坦白从宽的说一不二,又像是一种引诱,暗流涌动。
陈馥张了张嘴,喃喃说道:“那个歌手…”
“你会弹吉他?”林逸淳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
原来他是问这个…真是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林逸淳怎么可能在意这种事情?陈馥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爱好而已…”她的语气透着委顿:“这也不能让我爸妈知道。”
林逸淳扬了扬嘴角:“你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这趟旅程多少还是有点收获的,比如聚光灯下受人瞩目的她是怎样的,又比如那套凭空消失的比基尼,还有浴室的她…每当他自认对她了如指掌的时候,她总是能变着花样的让他吃惊。
说实在的,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林逸淳所习惯的陈馥,应当是囿于他一臂之内小兽,无助、弱小,即便偶尔露出尖牙,也能当做是无伤大雅的小情趣,一切都理应在他的掌控之中。
“陈馥…”林逸淳抬手,指尖似有若无的划过她的肌肤,将她脸侧一缕碎发拨至耳后,刚要继续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