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容桓忽然觉得剩下的话他没必要再说了。
皇权,皇位,是这世上最毒的东西,他能在不知不觉中腐蚀人心。曾几何时,父皇和永宁侯人前是君臣,人后是生死兄弟,他们会在深夜的御花园中把酒言欢,畅谈着如何来治理好一个太平盛世……而如今,永宁侯府这个曾经拥立他为帝的最大功臣,他却口口声声说他们有不臣之心,猜忌、怀疑,已经让曾经那位明睿的帝王变得多疑。
“父皇,若永宁侯府有二心,容透叛乱,西州之乱时,他们大可不必理会,坐山观虎便可,但是他们不但没有坐视不管,反而全力镇压,您对永宁侯的这些猜忌,才是寒了人心的根源。”
老皇帝一双鹰隼一样锐利的老眼盯着容桓,不知道这些话他是否听了进去,是否会有所反思,他凝着容桓,思索着。
“你说这些话,是为了她?”老皇帝询问出口。
容桓尤然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今日他在此说的话都是徒劳,抱手对老皇帝道:“儿臣今日所言父皇没有听进去是儿臣的错,儿臣改变不了父皇的想法,父皇也改变不了儿臣,儿臣告退。”
说完,不等老皇帝准允他离开,他便已经转身打开了门。
门外突然刮起了一阵冷风,老皇帝坐在龙案前,冷风浮起他的发须,令身体一阵寒颤。
“逆子!”
秦内官轻轻从门外进来,听见老皇帝生气的骂出“逆子”二字,他悄悄朝门外瞅了一眼,太子已经走下了台阶,背影也已经看不见了,皇帝这一声“逆子”是骂给谁听的?
而林洛锦在清霞宫为灵汐公主号了脉象,望闻问切全都过了一遍,竟是一点问题也未发现。
“不知怎地,本公主突然又不疼了,许是那些病症都知道医仙来了,所以都跑得远远的了。”
容灵汐向来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爱嬉皮笑脸的人,可是此刻,面对着林洛锦却说出这么不着边际的话,林洛锦知道,她是故意装病,目的就是打断她与容桓解除婚约的事情。
“公主,你这是为何?”即便知道原因,林洛锦还是一问。
容灵汐对寝殿内所有的宫女说道:“你们全都出去吧,本公主有体己话要和锦小姐说。”
待宫女全都退出了寝殿,容灵汐将身上的被子掀开,拉着林洛锦的手说道:“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本公主装病的原因?我不想你和皇兄解除婚约,我更不想以后唤别的女人叫皇嫂,我也知道你和皇兄之间都是心里有对方的,你告诉我,你们之间的误会究竟是什么?”
林洛锦看着容灵汐,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也曾有过情窦初开的时候,她爱慕的那个七品文官父兄反对,不知她是如何走过来的。
她躲过了和亲的命运,却没能和心爱之人圆满,可如今的她仍旧那般明媚。
她问她和容桓之间的误会是什么?她能说是两条人命是一场利用吗?
“公主,你为何不去问你皇兄?”林洛锦缓缓开口。
容灵汐皱着眉,说道:“我问过了,皇兄一直闭口不言,我也问不出什么来,所以只能以这个方式暂缓你们解除婚约。阿锦,两心相印需要多大的缘分你知道吗?这诺大的天地之间,能两心相印走到一起的夫妻又有多少?我不想你们以后后悔。”
林洛锦不知道说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和容桓之间只是有误会,并且一致以为他们会后悔。此刻的林洛锦也迷惘了,究竟她与容桓的这桩婚约,算什么?
直到一段时间之后,林洛锦才明白,这世上有一种说法,叫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