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黄昏,绒雪簌簌。
长安城炊烟渐起,大街小巷纷纷点起昏黄的桐油灯,薄薄的雪地上印出一排排小脚印,归家的孩子正跑得急促。
一辆马车慢悠悠行驶在街头。
车帘卷起,端坐在车厢里的男人唇红齿白眉目阴柔,慢悠悠品着长安新烫的热酒,细雪悄然落在他的眉梢眼睫,更添几分静谧内敛。
勤丰恭敬问道:“主子,咱们可是要回故乡?”
“故乡……”
顾崇山品着这个词儿。
对他而言,哪里才是故乡呢?
似乎哪里,都不是故乡。
他拥紧了暗紫色狐毛大氅,仰头望向漫天落雪,眼瞳里是从前不曾有过的温柔:“去盛京吧。”
想再看看那座王宫。
想再看看与她生活过的西厂,想再走一走前世未曾来得及温暖过她的那座冰窖。
勤丰应了声“诶”,又问道:“去完盛京,可要回故乡?”
顾崇山扬起漂亮的淡色红唇。
他晃了晃天青色杯盏:“北魏诸事已经交代妥当,没有我,朝臣们依旧能治理好那片疆土。从今往后,我不愿再被世俗所困,神秘而崇尚佛教的西域,杏花烟雨的中原江南,旱雨两季而又好战的南蛮,我都想去走走看看。”
从出生起,就陷入宫廷权势的尔虞我诈。
看似大权在握,实则前世今生,从未为自己活过。
往后余生,天地浩大,他也想为自己活一回。
他酣畅淋漓地饮尽了杯中热酒。
勤丰见他如此,心里也很高兴,湿润着眼睛笑道:“奴才跟您一块儿!您要是不嫌弃,奴才跟您一辈子!”
黄昏的雪渐渐大了。
车辙印逐渐远去,随着暮色,彻底消失在长街的茫茫尽头。
……
雍王府。
厅堂里燃着暖和的地龙,食案上置办了满满当当的美味佳肴,萧弈拿着蟹八件,正仔细为南宝衣挑蟹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