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萧弈奉行狼性教育,所以哪怕是深冬时节,国子监也没有暖地龙、热火炉的说法,整座学堂雪洞似的十分寒冷。
小孩子们最怕冷,在学堂里坐不住,纷纷结伴跑出去玩雪了。
阿弱孤零零地练了半个时辰的字,放下毛笔,对着掌心呵出一口暖气,又搓了搓快要冻僵的小手,才继续提笔写字。
他一边写,一边奶声奶气地念诵:“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一道阴影从背后倾覆,罩在了他的头顶。
霍启负手而立,声音温润:“殿下的笔锋过于温柔。然而身为大国储君,最不需要的,就是温柔。”
阿弱愣了愣。
他仰头望向霍启:“父皇教导孤,为政者当怀仁,夫子何出此言?”
霍启在他跟前单膝蹲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怀仁?他自己都不知道‘仁’为何物,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你怀仁?”
阿弱板起小脸:“霍夫子慎言!”
霍启低笑。
明明是滴水成冰的冬季,他周身却像是藏着一团火,烧的他脸颊通红,笑起来时形如醉酒放肆不羁,与素日里面对小孩子们时的如沐春风全然不同。
霍启盘膝而坐,用手指蘸了茶水,在书案上写了“萧宁”二字。
他问:“可知道他是谁?”
阿弱看了半晌,道:“是先太子,也是我的皇伯伯。”
“皇伯伯?”霍启冷笑,“你父亲若是知道你对他如此生疏,在九泉之下该有多么难过!”
阿弱怔住。
霍启欣赏着他小脸的情绪变化:“你以为你当真是萧道衍的亲儿子?太子殿下啊,你弄错你的身世了!你是先太子萧宁和太子妃温彤的亲骨肉,萧道衍认下你,不过是为了拿你当挡箭牌,好叫你成为世家们的众矢之的,为他将来的亲儿子铺路!”
阿弱呼吸急促。
虽然他年岁尚小,但是身在皇宫又从小早慧,又有什么是他听不明白的。
他抬起稚嫩的拳头,狠狠捶打在霍启的脸上:“你胡言乱语,孤叫父皇治你的罪!”
霍启握住他的小手,眼睛里掠过冷意:“你也知道你父皇对南宝衣情深义重非她不可,如此情深,又怎会让你母亲怀上身孕?除非,你根本就不是他的亲骨肉!”
阿弱小脸苍白。
他死死盯着霍启,脑海中掠过别的什么东西。
昔年他还不是太子殿下时,与父皇一起住在雍王府,可他总是会被小厮侍女冷落,甚至有旧仆醉酒后骂他是野种。
如今他成了皇太子,也依旧会有宫人在背地里议论他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