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无畏无惧地跟他对视,像是连性命都可以不在乎。
他轻嗤。
他起身,慢条斯理地步下御阶:“母后出身名门,纵横半生,收复了疆土,戴过了帝冠,也得到了天子和臣下的倾心……甚至那臣子,还为她半生未娶。她这辈子,值得很。”
倾心……
裴慕安敛去面上的笑容。
被戳破了几十年的心事,他反而渐渐平静。
萧弈站在他面前:“裴慕安,你亲手为你的女人准备了退路,那我的女人呢?沈姜的那条退路,也许会成为我的女人的死路……你也是两袖清风的名臣,何至于沾染上鲜血人命?”
他眼眸灼热,宫灯的光影在其中翻涌,隐隐渗出血红色泽。
裴慕安不敢直视他,垂下眼帘,轻声道:“微臣,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萧弈嗤笑。
他与裴慕安错身而过,负手站在殿槛后,盯着灯火繁华的宫城:“裴慕安,觊觎当朝皇后,你可知是何罪名?只要你说出沈姜的去向,本王,便当做不知道你和沈姜这些年的苟且。”
殿中寂静,落针可闻。
裴慕安闭着眼,深深呼吸。
宫灯将他的面庞映照得明明暗暗,像是在反复挣扎。
冬夜的寒风吹进大殿,将他刺绣宝相花的宽袖吹得摇曳生姿。
他抚了抚宝相花。
他仍旧记得当初年少,他和还是皇太子的萧煜,身穿常服,打马穿过热闹的市坊,正逢高台上有少女舞剑。
少女穿鹅黄织宝相花的罗襦裙,剑光如雪,笑脸盈盈,漂亮飒爽的叫人移不开眼,左右打听,才知道她来酒肆买酒却忘了带银钱,于是以剑舞抵债。
她舞得潇洒,便是店家也连连喝彩,拱手再奉上一坛美酒。
她用剑刃挑起美酒,眉目精致而英气,仰头放肆饮尽美酒。
春风卷起她天海碧的发带和青丝,那一刻沦陷在她裙下的何止是皇太子,还有他……
他和皇太子做贼似的,一路痴迷又小心翼翼地跟踪少女,却在一座幽深偏僻的巷子里跟丢了人。
他俩茫然不知所措时,墙头突然传来银铃般的轻笑。
他们仰头望去,黄衣少女坐在墙头,拂弄一枝新摘的桃花,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们:“喜欢本姑娘?”
她问得那么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