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设在五楼厅堂,穿过廊庑,是室内的假山流水,金箔屏风横陈意境,古董字画写尽风流,景致是极好的。
南宝衣从西房出来,瞧见假山旁,被人临时搭建出一座红漆凉亭。
凉亭六面垂落着深紫色纱幔。
纱幔里,影影绰绰斜倚着一个人,正独对假山流水小酌。
南宝衣怔怔看着。
窗棂大敞,今夜月圆。
血色月光,给凉亭纱幔覆盖上一层朦胧血红,像是蔓延开的噩梦,难以抵达黎明的尽头。
夜风徐徐吹来,将纱幔吹过卷起的檐角。
倚在亭中的男人,穿藏蓝绣烟波纹官袍,腰间的黑色革带勒出高大的身姿,双目微阖,鼻梁高挺,唇红肤白。
颈间戴着一串黑檀木珠,一手搭在椅座上,无名指和小指戴着长长的金色甲套,浮雕花纹精致贵重。
南宝衣宛如魔怔般,一步一步,缓缓后退。
顾崇山……
原来这次前来蜀郡的钦差大臣,是西厂督主,顾崇山……
统领宫中太监,性情阴鸷狠戾,纵便丞相见了,也得恭敬地称一句“九千岁”。
是前世盛京城里,唯一能和权臣大人扳手腕的人物。
前世,她因顾崇山而活,因顾崇山而死。
初遇顾崇山,她在宫巷里练习宫步。
却不知怎的,叫那些平日里爱欺负她的宫女内侍知道了。
他们跑过来围观她讥笑她,她顶嘴,他们就对她拳打脚踢。
她被打得浑身是血,却仍然想活下去。
她从蜿蜒绵长的宫巷,一点点爬向太医院的方向,身后是长长的血渍,触目惊心。
那时也是初夏的季节。
大雨倾盆,她冒着雨,哭着往太医院爬。
爬到宫巷尽头时,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宫巷的朱漆宫门边,摆着两盆芍药花。